文/李煒光
把征收房產稅視為調節房價的主要工具是一種偏頗的認識,稅收并不是影響房價的全部因素,它受市場供給與需求等其他因素的影響更大些。在各國城市化的過程中,房價上漲是一個總的趨勢,不是人為的因素就可以輕易改變的。目前,我國城市化率只有51%,正處于城市化上升階段,以抑制房價為目的的房產稅嘗試很難取得實質性的效果,即使勉強開征,效果也不會好。這從滬渝兩市目前的試點實踐中可以看出來,即使是對政策信號敏感度較高的上海市房地產市場,也沒有發生房價走低的情況。
目前我國實行的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市場經濟,居民的個人投資渠道十分狹窄,加上股市、通脹和實際上的負利率等因素的影響,目前實際能夠作為資產保值的資產主要是房產,這一點廣大公眾看得很清楚。其實,對于居民家庭來說,首套住房只是解決“居者有其屋”的問題,第二套住房才屬于改善性住房,用于出租和征收較低的房產稅或許更合適。房產稅更適合于對第三套住房和別墅等豪宅的征收,或者對炒房者征收暴利稅,以此弱化住房的金融屬性。如果不加區分全面而普遍地開征房產稅,將有可能出現動搖全社會資產的基礎,甚至影響社會的穩定。
房產稅屬于中性直接稅,很難轉嫁,需要由納稅者自行繳納,屬于征納雙方面對面的“貓鼠游戲”,需要建立和保持良好、和諧的府民關系,納稅人對開征此稅有充分的諒解,現行的稅費收入體系應做相應調整,以及納稅人的整體稅負不能加重,等等。滬渝兩地房產稅試點均沒有對房地產稅費征收進行清理,現有的12種房地產稅收和56種收費重復征收嚴重,令購房者和房地產企業難以承受。若其他地方也這樣“試點”,將削弱房產稅改革的正當性和合理性。
開征房產稅,需要每年或數年對稅基,也就是房產的現值進行重新評估,包括每個家庭擁有房產的數量,人均占有面積,以及房產坐落位置、新舊程度、樓層高低、配套設施等等,應該由什么機構、依據什么標準進行評估?出現爭議誰來仲裁?房產所有者對仲裁結果仍不滿意怎么辦?應該有什么樣的法律救濟等等,都是極難處理的復雜問題,顯然超出了稅務機關的工作性質和能力。另外,在目前的社會環境下,人們還有理由擔心,房價估值的過程會不會出現向權勢者偏移的不公平問題,而權勢者會比“百姓”更有辦法逃避納稅責任,最終房產稅的絕大部分負擔會落在普通民眾的身上。
政府是事實上的土地擁有者,土地出讓使用權時,開發商為取得土地開發資格而交納的土地使用權出讓金,這筆費用已經被開發商轉嫁到房價中,即購房者已經交納過直接稅性質的土地租金,相關的契稅、印花稅也都交納完畢,現在再對其征稅,顯然有重復征收之嫌,在制度上難以自圓其說。這個問題學界和社會上早就提出,但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解釋。
稅收本質上是對納稅人私有財產權的剝奪,開征房產稅必須具有充足的法律依據,要在全社會范圍內形成共識,得到納稅人的充分諒解,以及人民代表大會的聽證、審議、立法程序之后方可開征。目前的房產稅試點把這些關鍵之點全部繞開,依據的是國務院第136次常務會議的精神,與現行同是國務院頒布的《房產稅暫行條例》第5條卻有“個人所有非營業用的房產”“免納房產稅”的規定兩相沖突,且與我國《立法法》第8、9、10、11條不合,法理依據并不充分。
到目前為止,官方所給出的開征房產稅的理由,都是站在征稅者的立場上考慮的,幾乎沒有考慮納稅人的感受。我國家庭和居民個人的綜合稅負已然相當沉重,特別是廣大“房奴”,還貸尚且重負難堪,再增加一筆房產稅負擔,中國的消費靠誰來拉動?現在官方以“彌補地方財政收入”,或者“調節貧富差距”、“抑制炒房投機”等為理由來宣講房產稅的必要性,都不具有很強的說服力,在民間沒有很高的認可度。
房地產不可移動,房產稅將來或可以成為我國地方財政收入的一個穩定的來源,但是根據以上分析,顯然目前時機尚不成熟,所以應當暫時停止房產稅改革的嘗試,不再繼續擴大房產稅的試點范圍。所有的問題,留待將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