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弓
第十一站——能站:能站在今通河縣濃河鎮濃河屯,位于松花江左岸支流濃濃河河口。濃鎮因濃濃河得名。《經世大典》記作“然站”;《析津志》記作“捻站”。“捻”大概意思是天鵝起落的地方。《析津·輯佚·天下站名》載:“不牙迷,一百(里),捻站”。清祁寯藻《三姓山川記》載“濃濃河自大青山發源,東南曲流二百余里入松花江,自河口至三姓一百五十余里。”以下由能站至克脫亨站四城站路段,繼續沿松花江左岸延伸,江道蕩出一個巨大W字形,陸路遠離漫灘,為兩端相接的徑道。《東北絲路記》記“能站:消逝在松花江中,古代時河口地帶水草茂盛,適合天鵝起起落落,濃河鎮是個魚米之鄉”。當代專家楊旸先生和張泰湘先生一致認為,能站在通河縣濃濃河口的濃河鎮。通河縣有多條河流入松花江,古代時河口地帶水草茂盛,適合天鵝起起落落,休憩繁衍。滄海桑田,歲月更替,驛站被改道的松花江所改變,如今已很難找到昔日原有的模樣。
第十二站——哈三城哈思罕站:哈三城,今通河縣“太平屯古城遺址”。位于哈爾濱至蘿北公路旁,東北距通河縣城12里。古城已無遺跡可考,邊墻四至早已幻化于一片水田之中。哈三城沿用元代“站赤”,《析津志》在“捻站”之后,記有:“百八十哈散”,哈散即哈三。就是今通河縣太平屯古城。該城系元哈散千戶府、明哈散千戶所治所。金代“巴剌海山謀克”故址。遺址于1983年調查時被發現的,當時發現了大量布紋瓦、定白瓷、仿定白瓷、黑褐色灰沙陶片、巖石、箭頭等。古城面積為14萬平方米,經考證認為是新石器時代遺址。1915年(民國四年),一位農民在古城遺址上春耕時,拾得一方古印,九疊篆字。縣知事高登甲親自拓其印文:“把剌海山謀克之印”,背鐫“大定十年五月,少府監造”。“大定”是金世宗的年號,“謀克”是金代“謀克猛安”管理體制時特有的官職。太平屯古城如今已經是一片水田。此處是《全遼志》城、站并列的惟一一例。哈思罕站,為通河縣三站鄉老站屯。經過岔林河,再過通河縣城,迤東約5公里便到了老站屯,老站屯位于路南側,大約有150戶人家。
第十三站——兀剌忽站:兀剌忽站位于今通河縣祥順鎮烏拉渾河左岸富鄉屯。《經世大典》記作“吾納忽站”;《析津志》記作“吾納苦”。明代在此設兀剌忽衛。兀剌忽是滿語,今天寫做烏拉渾。當地有一條小河叫烏拉渾河,即史書上的忽拉渾。“兀剌忽”、烏拉渾、忽拉渾,都是同一個地名的音轉異寫。“兀剌忽”有三種不同的解釋:(1)恩惠;(2)紅色;(3)太無聊。這個古驛在元代被譯為“吾納苦”,《析津志輯佚·天下站名》載:哈散,百七十里,吾納苦。關于它的確切位置,民國總統徐世昌認為在烏拉渾河,黑龍江學者張泰湘先生進一步考證在今烏拉渾河河口。
第十四站——克脫亨站:克脫亨站在今通河縣清河鎮大古洞村,松花江左岸支流大古洞河河口(楊旸先生和張泰湘都認為,克脫亨站在今通河縣大古洞河口)。克脫亨站沿襲了元代站赤,《經世大典》記作“胡帖干站”、“忽帖罕”;《析津志》記作“忽帖罕”,也有記為“胡帖干”的,元“塔海萬戶”治所。驛路由此至斡朵里站,途中涉松花江,變左岸行走為右岸行走。清祁寯藻《三姓山川記》“大咕嘟河在城西北,河水由大咕嘟山發源起,向東南曲流二百余里,入松花江合流。自河口而東,至三姓五十里。”也有人推測克脫亨站在小古洞村,原因是大古洞口村不在主線上,而清河鎮小古洞村更接近上文描述。“古洞”音近“克脫亨”,經實地考察,大古洞沒有古代遺址。小古洞村位于河口,更可能是古驛站的舊址。由于克脫亨站沿用了元代站赤名稱和舊址,張曉軍、李紅陽等認為古驛站舊址在小古洞村更有說服力。張泰湘認為:“古洞”實為“克脫亨”之快讀。均系滿語“云字形水波浪”之意。
史料記載:元仁宗皇慶七年(1320年),樞密院臣言,“塔海萬戶部不剌兀赤與北兵戰,拔軍士三百人以還,棄其子于野,殺所乘馬以啖士卒,請賞之。”于是賜鈔五千貫。《吉林通志》記載:“上萬戶府,管軍民七千之上,達嚕噶齊一員、萬戶一員,俱正三品。中萬戶府,管軍民五千之上,下萬戶府,管軍民三千之上,秩俱從三品。”由此可見,今天的小古洞村一帶,曾經是人煙稠密的地方,并且,當時的酋長有權有勢,享受很高的待遇。
第十五站——斡朵里站:斡朵里站位于今依蘭縣馬大屯村,牡丹江入松花江兩江匯合口左岸。依蘭史稱三姓,是滿語依蘭哈喇的漢譯。“依蘭”漢語意為“三”,“哈喇”漢語意為“姓”。因為有努葉勒葛、伊克勤、湖西哩三姓人家久居于此,故得名依蘭哈喇。從唐朝至今,歷朝歷代都在此建城設防。唐渤海國在依蘭設德里府,遼滅渤海后,黑水靺鞨改稱生女真,設五國部。據《遼史·營衛志下》“五國部:剖阿里國、盆奴里國、奧里米國、越里篤國、越里吉國,圣宗時來附,命居本土,以鎮東北境,居黃龍府都部署司。”上述五國城有四城包括于此線城、站序列之內,“五國頭城”故址在斡朵里站之側,屬“越里吉國”。此地是元水達達路“斡朵憐軍民萬戶府”,又為“斡朵憐站”。1409年(明永樂七年)在此置忽兒海衛(忽兒海后演化胡里改,即今牡丹江)。1413年(明永樂十一年)10月,“女直野人脫亦脫等來朝,置斡朵倫衛,命脫亦脫為指揮同知,猛哥弗兒哥為指揮僉事,兀的哥等為副千戶等官,賜予如例。”于是,有了斡朵倫(里)衛。明廷賜給該衛多件纻絲襲衣、金絲襲衣。在馬大屯一帶,明朝還設置了胡里改衛、和屯衛、嘔罕河衛等。位于松花江,牡丹江兩江交匯之地的斡朵里站,即今依蘭,其著名之處至少有二:其一,金滅宋后,此地是宋徽、欽二宗以及從汴梁同行人員囚禁地,史載,五國頭城為宋徽、欽二帝北狩之地,《金史·太宗紀》:天會八年七月,“徙昏德公、重昏侯于鶻里改路。”《宋史·高宗紀》:建炎四年(1130年)七月“乙卯,金人徙二帝自韓州之五國城”。徽、欽二帝“坐井觀天”的“五國頭城”,位于縣城西北,坐落于兩江交匯處。其二是以后的清廷在此地設三姓副都統衙門,歸吉林將軍統轄,管理一直到黑龍江中下游,以及烏蘇里江流域、庫頁島、南北菲芽喀斯海(今鄂霍茨克海)等廣袤疆域。三姓當年的轄區綿延數千里,直至奴兒干附近的黑龍江口。三姓還是清朝“貢貂賞烏綾”的規定地點,是黑龍江冰雪絲綢之路的重要城站之一。據張泰湘考:“斡朵里”為滿語“風口”之意。此站極為重要。清朝始祖猛哥帖木兒最初就生活在此城中,為滿族發祥地。這里原來是元代的斡朵里軍民萬戶府所在地。先后由揮厚、猛哥帖木兒父子為斡朵里軍民萬戶府的萬戶。1410-1412年(明永樂八年至十年)間,明在此置建州左衛,任猛哥帖木兒為建州左衛指揮使,時有正軍1000名,婦女小孩6250名。1433年(宣德八年)10月,猛哥帖木兒被兀狄哈部所謂七姓野人所殺。其弟凡察繼任為左衛都督。1440年(正統五年)凡察與猛哥帖木兒之子董山共同率領斡朵里女真南遷到渾河上游,是為建州左衛。后來猛哥帖木兒之子董山與其叔叔凡察爭衛印,1442年(正統七年),明朝政府為調解爭端,分建州左衛之地三土河(今海龍附近三河屯)一帶置建州右衛。以董山為猛哥帖木兒正嫡,給董山新印領左衛,凡察持故印領右衛,后來,二人率部南遷到遼寧赫圖阿拉后,與另一支建州女真合并。再后來,董山后裔占據了渾河、蘇子河上游,建州女真日益強大,建立了后金政權。因此,長期以來,這里是研究滿族史,東北史學者所矚目的地方。
驛路出斡朵里站后,進入三江平原濕地,這一地區地勢低洼,平原廣袤,冬夏溫差大,而這一帶城、站兀立,相距較遠,人員稀少,加之年代久遠,故損毀嚴重。
第十六站——一半山站:一半山站位于今依蘭縣迎蘭朝鮮族鄉舒樂村,舒樂河河口。清祁寯藻《三姓山川記》“舒勒河在城東北,自四塊石山發源,向東南曲流九十余里,入松花江合流。自河口而西南,至三姓六十里。”據此可知斡朵里站至一半山站的方向和距離。舒樂村坐落在松花江左岸的丘陵之上,村子約百戶人家。江岸對面是起伏的群山,而此岸的山巒則在很遠的地方才能見到。無論如何,“一半山”在海西東水陸城站這條線的城、站中,是絕無僅有的源自漢語言文化的地名。據張泰湘考:在今依蘭縣東白玉東通四側之山,隔江為依蘭縣德裕鄉。
第十七站——托溫城:“托溫城”或稱“桃溫城”,坐落在今湯原縣香蘭鎮雙河村“桃溫萬戶府故城遺址”。具體位置是湯原縣香蘭鎮東北6里,現“雙河村”與香蘭鎮公路之間右側的田地里。托溫城因毗鄰桃溫江而得名。桃溫江在金、元時期稱桃溫水、屯河,清代改稱湯旺河一直沿用至今。《遼東志》卷一《地理志》載:托溫江“城北一千里,源出長白山,南流入松花江”。古城位于湯旺河右岸,瀕水,受湯旺河水浸,東段城垣已沉落河中,古城輪廓尚存三分之二。目前,用十數根漆成了白色的水泥立柱連結而成的鐵絲圍,將古城址圍起加以保護。在鐵絲圍內有三道高約2至3米的城垣,上面長滿蒿草,沿圍欄北進,城垣忽然中斷,前面出現一條大河,河道異常寬闊,此即湯旺河。對岸是連綿不斷的青山,河道中大大小小的鵝卵石不規則地密布其中,全部是黑色的,遠遠望去如同大號的圍棋子一般。返回古城,沿城垣內側前進,在南側內垣的不遠處,有一座石碑高聳于城垣之上,正面刻文“桃溫萬戶府古城 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黑龍江省人民政府 一九八一年一月二十七日 公布一九八零年六月 立”,石碑背面刻文“桃溫萬戶府古城系元代古城,本為金代屯河猛安故地,城址呈長方形,東西長七五十米,周長二千五百米,城垣高約三米,夯土板筑,西城垣附有馬面五個,西北有角樓,元代在松花江下游設水達達路管轄女真族各部,下轄桃溫、胡里改、斡朵憐、脫斡憐、孛苦江五個萬戶府,桃溫萬戶府因桃溫水(今湯旺河)而得名,該城址對研究金、元時期在我省的軍政建置以及對東北地區的經營開發歷史,有重要價值。”沿城垣東望,依舊是高大的圍欄與起伏的城垣。遠處的河灘上到處是鵝卵石和沙土,應該是湯旺河水泛濫的結果,如此可以推測,托溫城應多次遭受洪水的蹂躪。據張泰湘先生考:“清末的洪水是從城北改道從城中沖過,把古城沖成兩半,原來湯旺河在城的東北方向渡過”。“明初到清末四五百年間,松花江往南滾動了十二華里,清末至近代的七八十年間又向南滾動了十七八里”。這一段話印證三點,其一,城是被洪水沖斷的,其二,明初,此城臨松花江很近,旅客可以就近上岸修養生息。否則以今天松花江距約12.5公里,不可能就遠上岸勞頓。其三:香蘭鎮附近向東南至江的大片區域為沖積平原,從地圖上看,現在的湯原縣城所在位置,在600多年前,很可能就在江中。此外,還說明江水在近百年間滾動加速,洪水頻發導致松花江改道,也說明近百年來氣候變化頻繁。史輯中又將托溫城別稱為“固木納城”、“公木納城”、“布爾和城”,“固木納”是“湯旺”、“屯”的音轉,為女真語“島”的意思。此為《遼史·營衛志》五國城之第二城“盆奴里國”;金為“蒲與路屯河猛安”;元為水達達路“桃溫軍民萬戶府”;明置“屯河衛”。《吉林通志》:“三姓下八十余里北岸屯河固木納城。”清曹廷杰(1850-1916,在三姓,即今黑龍江省依蘭縣,供職靖邊軍后路營邊務文案)在《東三省輿地圖說》里記為“吞河固木訥城”。
第十八站——滿赤奚站:滿赤奚站,在以往文史專家的考證中,比較一致的意見是托溫城和滿赤溪站為城站合一。托溫城在松花江左岸20里,以其繁榮程度和治所的重要地位,城、站驛路難免繞越而達。為避免偏離過遠,主線與托溫城的對應位置,應有一站,即在典型的城、站并列關系中,站的中轉或附屬作用。從現實情況看也是如此。托溫城距離松花江邊10多里遠,其間一馬平川,明朝的朝貢者或商人繞道而行,顯然不合常理。因此,滿赤奚站應該在松花江邊,與托溫城遙遙相望。有人提出,海西東水陸城站的第十八站滿赤奚站在竹簾鎮東古城遺址。竹簾鎮位于黑龍江省佳木斯市湯原縣城南15公里處。這里風水秀美,民風樸實,南臨松花江,北靠湯旺河。“竹東遺址”位于竹簾鎮東,因竹簾鎮而得名。竹簾鎮東古城遺址在松花江臺地之上,現在是一片耕地。此地至今仍可以找到陶片、布紋瓦殘片和大錢。松花江邊堆崖子的地方,可以看到清晰的文化剖面層。地表偶爾可見黑泥陶片和青花瓷,還拾到幾個陶制的網墜兒及一個彩色粗瓷碗底兒,從形制看是元朝的物件。地表20厘米以下,可見夾砂紅陶的殘片,有一個鋒利的石片,類似于石器時代的刮削器,同時有一塊獸骨頭。此古遺址究竟是不是滿赤溪站,有待進一步考證。
第十九站——阿凌站:阿凌站在今佳木斯市敖其鎮松花江右岸“敖其屯”的“敖其灣”。遺址無存。松花江曲流在這一帶蕩出一個巨大的“U”字形,驛站處在它的下沿,是為上、下站陸路通行徑道。楊旸、張泰湘等許多學者都持此觀點。阿凌站是個單純的驛站,既無城,亦無衛所。學術界對于阿凌站的位置各執一說。一種觀點認為阿陵站在湯原縣阿凌達河口。清末民初的徐世昌曾考證,阿陵站在“今之訶林達”,即“阿凌達”。《吉林通志》載:距三姓城150里。湯原縣境內確有阿凌達河,清代,這里有一個村屯叫“阿林達噶珊”。還有一種觀點認為阿陵站可能在佳木斯市南城子。多年前,文管部門在佳木斯市西北郊大來鎮南城子村東北500米處,搶救性發掘一個“南城子古墓群”,該墓為赫哲巨族葛姓祖陵。在古墓的出土文物中,發現過明代成化年的精美瓷器以及絲綢殘片。
據《明代海西東水陸城站專題調查》認為,阿凌站應是敖其鎮“敖其灣遺址”。敖其灣坐落在佳木斯市區的西南郊,敖其鎮東的松花江邊。敖其,在清代叫“敖恰堡”,又叫歐掐哈噶珊。附近有大頭山,山上有一處古城遺址。“阿凌”是女真語“山”的意思。筆者近年還曾經到敖其灣踏查,在松花江邊上有三排木樁,其中一排浸入水中,岸上的兩排木樁清晰。木樁直徑在20厘米左右,雖然表面有些風化,但是還具有很強的硬度。木樁所處的位置為敖其灣的中段,敖其灣兩頭與松花江相連,是個水面平靜的港灣。《明代海西東水陸城站專題調查》認為,這些木樁的作用是支撐一個平臺,即碼頭的樁腳。木樁邊的江岸上,至今仍可以拾到灰泥陶片,還有顏色略淡的青花瓷。資料記載,當年向皇家進貢求賞的人們,帶回來成車的瓷器,這里的瓷片應該與阿凌站不無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