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首都反省院軼事

朱林林

（南京大學歷史系 江蘇 南京 210046）

大革命失敗后，國民黨右派大肆屠殺共產黨員，“寧可錯殺一千，不可錯過一個”，一時之間，血流成河，整個社會陷入極度的白色恐怖之中。這種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政策，能否徹底消滅共產黨員暫且不說，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殺一氣，很有可能斷送國民黨自身的統治基業。加之，廣大共產黨員并沒有大屠殺政策嚇倒，革命雖然陷入暫時的低潮，但是潛伏之下的暗流卻洶涌依舊。為了更好地對被捕的共產黨人進行政治欺騙，誘其叛變，根據二陳的建議，蔣介石在肉體消滅并不能達到既定目標的情況下，轉而施行一種“不殺人”的辦法，即在全國設立反省院，將捉到的“赤匪”送入反省院中，實施所謂的感化、反省，以便將其轉化為忠實黨國的“新人”。

1928年，浙江反省院建立，沈定一出任反省院院長，這是國民政府建立的第一個反省院。不久，《反省院條例》即制訂出臺，條例對反省院的建立及其運行機制做了詳盡的規定。1931年，全國各省區根據中央指示，普遍建立反省院，范圍涉及江蘇、安徽、廣東等地。根據條例規定，反省院監禁對象包括：違反《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或《暫行反革命治罪法》構成犯罪，經法院判決并已執行一定刑期，并已確實悔改者。

相比較其他反省院來說，首都反省院的籌備時間很長，正式建立時間則晚的多。早在1931年3月21日，國民政府即頒布《首都反省院組織條例》，全文共9條，對首都反省院的組織機構及運行機制做了具體規定。首都反省院關押的人員主要包括以下幾種：一、依照《反省院條例》規定應入反省院，而其“犯罪地”在南京者。二、經國民黨中央黨部特別議決者，應送入首都反省院進行“反省”者。三、犯罪地未設立反省院之省者，或“犯罪地”在已設立反省院之省但有特別事情者，也可送入首都反省院反省。此外，條例還對首都反省院的組織機構及其組成人員做了嚴格規定。根據規定，反省院內部設立院長1人，另設總務科、秘書科、管理科、訓育科、農場及警衛隊。院長綜理全院事務，總務科主任由院長兼任，訓育科主任由院長呈請司法行政部轉呈司法院請中央黨部指派，管理科主任由司法行政部呈薦。首都反省院的管理人員大都是由法院推薦的檢察官或國民黨中央黨部所派官員。反省院還設有評判委員會，委員會由中央黨部特派員1人、最高法院推事1人、最高法院檢察署檢察官1人及本院院長、各科主任共同組成。評判委員會的權利極大，可以對被監禁者出院還是延長監禁的期限等重大司法行刑事宜作出決定。

1936年4月，首都反省院正式建立，廖家楠任院長，隸屬于司法行政部。由司法部撥款7萬元，在南京和平門外曉莊師范和燕子磯之間購置土地，并撥出0.67公頃建立反省院院舍，其余土地用于建設農場和窯廠作為反省人員勞動場所。首都反省院設男女兩排監房，每排監房有20個號子，共關押100多名犯人，犯人大多是原先首都模范監獄被關押的政治犯。首都反省院實際上由國民黨中央黨部直接監督和管轄的，在這里關押的“政治犯”大多是由蔣介石親自決定或批準監禁的，一旦被送進來就很難再出去。

根據曾被關押在首都反省院的樂于弘回憶：反省院規定，每天上午上三堂課，分別是三民主義、唯生哲學和五權憲法等。下午和晚間，反省人在各自的號房內自習，并撰寫“反省日記”。所寫的聽講筆記和反省筆記，要逐日送交訓育員審閱。圖書室里陳列的書籍也大都是三民主義、總理全集等書，看不到任何進步書籍的影子。反省院每周一上午9點要舉行“總理紀念周”，紀念周期間舉辦的活動無非是唱“國民黨黨歌”和“總理紀念歌”之類。對于這種無聊的政治宣傳活動，大家經常故意高半拍、慢半調，聽了就令人發笑。而錢瑛、帥孟奇、夏之栩等人則早在去反省院之前就商定了到反省院之后的態度：準備長期住反省院，基本態度不反省，生活上可以忍受，政治上決不屈服，身體不好的盡量稱病，避免受折磨。

自“西安事變”和平談判以來，中共中央即把“釋放政治犯”作為國共兩黨重新合作的一項要求重新提出來。首都反省院開辦不久，抗日戰爭就爆發了。國民政府迫于全國民眾的壓力，釋放了一批政治犯，但對首都反省院中關押的“重要政治犯”卻始終不予釋放。“八一三”事變后，日軍飛機轟炸南京，“釋放政治犯”的呼聲也越來越高，監獄難友強烈要求出獄。在這種形勢下，周恩來與葉劍英想方設法了解監獄難友情況，多次進行交涉和營救活動。1937年8月18日，周恩來、葉劍英驅車到首都反省院看望獄中難友，他們到達反省院后，立即向反省院院長提出看望夏之栩（趙世炎夫人）、王根英（陳賡夫人）和熊天荊諸人。此外，他們還在全院職員及被關押人員的大會上發表了講話，表達了對大家的關心和問候，并簡要地介紹了國際形勢和國共合作的相關問題，極大地鼓舞了被關押同志的革命意志。周恩來在會上說：“諸位同志在這里雖然還沒有達到赴前線殺敵的目的，這只是遲早的事，我希望諸位同志稍微把心安下來，要曉得我們的抗戰是長期的，我擔保只要大家抱定犧牲決心，諸位一定能有機會到前線殺敵，請諸位稍微安心，再忍耐一時，在出去之前，大家要一心的學習抗戰的本市。”葉劍英隨后發言：“我們非常希望你們急速恢復自由，期待著你們到前線來參加抗戰。我想不久我們會在前線上握手！”。講話結束以后，周恩來、葉劍英兩人隨即作保，將夏之栩等3名同志首先接出了反省院。經過黨組織的不斷斗爭和努力，國民政府最終迫于壓力，釋放政治犯。自27日開始，首都反省院開始釋放反省人員，院方死心不改要求反省人在出院時各自要寫《自新宣言》，經全體反省人員的抗拒，改寫《抗日宣言》，并分別發給通行證。1938年1月1日，根據國防最高會議第39次會議之決議，下令裁撤各地反省院，并規定凡在反省院“反省”之人，一概準許“保釋出院”。同年11月19日，國民政府明令廢止《反省院條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