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尉巧言救蕭何

□ 李關懷

在《漢書·蕭何曹參傳》里有一段記載：蕭何為民請命，對漢高祖劉邦說：“長安地方陋小，而上林苑中卻有許多空地被閑置在那里，荒草沒膝。希望皇上恩準百姓能進入上林苑中墾田種糧，并免征田稅。”當時，上林苑是皇家獵苑，圈地很多。

劉邦聽后大怒，說道：“相國一定是收受了商人們很多的財物，才會替他們說話，來向我要這上林苑的。”劉邦不容別人辯說，下令將蕭何戴上刑具，送至廷尉處定罪。

過了幾天，王衛尉問高祖：“蕭相國犯了什么大罪，使得陛下如此大怒？”

劉邦答道：“我聽說李斯做秦皇的丞相時，有好的政績都歸秦皇，有過錯的時候就自己承擔。如今，相國接受商賈賄賂，為他們來向我要上林苑，以此來取媚于老百姓，所以我下令將他逮捕治罪。”

王衛尉說：“在自己的管轄范圍內，為了某件對百姓有利的事而向皇上提出要求，這原是宰相的職責。陛下怎能因此而懷疑相國收受商人的賄賂？試想，這些年來，陛下先是在前方與項羽打了幾年的仗，后陳豨、黥布造反，陛下又率兵在外。這時候，蕭相國為您守住關中這個大后方。假如關中一有動搖，則關西大片土地就不歸陛下您所有了。相國不在此時為自己謀取私利，反而等到現在天下已定，才去貪商人那幾個臭錢，您想，宰相會做那種蠢事嗎？至于陛下稱贊李斯，那就更不足取了。秦皇就是因為意識不到自己的過失，才失去了天下的。那么李斯能夠為皇帝承擔過失嗎？李斯又有什么值得贊譽的呢？陛下怎么會這樣不經調查就隨意地懷疑相國呢？”

漢高祖聽后，當日就派出使者手持節杖去赦免了蕭何。

王衛尉之所以能成功地勸說劉邦放棄治蕭何的罪，在于他強有力的論辯邏輯和義正詞嚴的論辯口才。王衛尉的論辯過程是分三步進行的，論辯有理、有力、有節。

第一步，用宰相之職“正名”——有理。王衛尉在論辯的第一步，首先提出蕭何是當今的宰相。宰相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為民請命，向皇帝提出上林苑還地于民，這是合情合理的正當要求，因為上林苑既屬于宰相管轄范圍之內，為民請命又屬于宰相之職。蕭何以宰相名義向皇帝進言，是名正言順的，何罪之有？王衛尉的論辯言之有“名”，就掌握了論辯的主動權，論辯的底氣就很足了；論辯的底氣足，理直而氣壯，論辯就站穩了立足點。

第二步，用今昔對比“辯誣”——有力。王衛尉為蕭何正名定位之后，緊接著又名正言順地為他辯誣昭雪。王衛尉先引用劉邦誣蔑蕭何“收受商人很多禮物”的說法，針鋒相對，開門見山地提出質問，用質問加以否定，然后回顧過去，以蕭何的一貫行為說明蕭何的為人。以前劉邦在打江山的時候，蕭何忠心耿耿，兢兢業業，任勞任怨，作為“后勤部長”忠于職守，全力保證了劉邦在前方有足夠的軍需供應，汗馬功勞，功不可沒！

王衛尉在表明蕭何的功勞之后，再退一步用今昔對比的論證方法展開論辯，說明他以前可以爭天下而不爭，現在豈是爭商人的蠅頭微利之時？以前可以獨霸一方而不霸，現在豈是見利忘義之人？對比論辯，有理有力，充分說明蕭何是有情有義、忠心耿耿、清正廉潔的宰相。劉邦的不實之說，在對比論辯之中就顯得十分荒唐可笑了。

第三步，用反面材料“反諷”——有節。經過第二步的“辯誣”論辯，還蕭何以清白之身。這一步，王衛尉就將矛頭指向劉邦了，他單刀直入地說：“陛下稱贊李斯，那就更不足取了。”緊接著直陳理由：秦始皇贊揚李斯，是因為他受了李斯的蒙騙，聽不到指過糾錯的諍言，以致失去帝位和天下。王衛尉明里是說秦皇的昏聵糊涂與剛愎自用，暗里是在諷喻劉邦以前車之鑒，戒后車之覆，以秦皇滅亡的歷史教訓為鑒，信任忠良，善納雅言，這樣才能保住江山永固。王衛尉直言不諱地指出劉邦對于李斯的錯誤觀點之后，又婉言告誡劉邦別學秦皇的剛愎自用。論辯有理有節，進退有度，致使對方想冒火又無理冒火。

劉邦在王衛尉強勁有力的辯駁之下，理屈詞窮，無言以對，只好接受這位忠臣的批評，立即放出蕭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