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NOx工業燃氣燃燒技術研究進展

劉 波，吳 雨，王元華，徐 宏，譚金龍，蔣良雄

（1華東理工大學機械與動力工程學院化學工程聯合國家重點實驗室，上海 200237；2中國石化揚子石油化工有限公司，江蘇 南京 211521）

氮氧化物是形成光化學煙霧、破壞臭氧層的一種常見大氣污染物。2010年我國氮氧化物的排放量與2006年相比增長了21.56%（工業類增長29.02%）[1]，“十二五”期間要求氮氧化物減排 10%[2]。工業氮氧化物排放量占全國總排量的75%以上[1，3]，因此減少工業窯爐氮氧化物排放將面臨新的挑戰。

工業生產中的NOx大部分來自于高溫加熱過程，例如石化、鋼鐵、玻璃、陶瓷、冶金等行業的管式加熱爐、鍛造窯爐、融化窯爐等。國外從20世紀50年代起就開始了針對燃燒過程中 NOx生成機理和控制方法的研究，在 70年代末和 80年代初開發出了低NOx燃燒器等技術，90年代以來原有技術被不斷改善[4]。21世紀以來，諸如高溫低氧燃燒、脈動供燃料燃燒、富氧燃燒等新技術不斷被開發出來。隨著測量技術和計算流體力學的不斷發展，人們對分級燃燒、旋流燃燒等低NOx燃燒技術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控制氮氧化物排放措施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控制燃料燃燒過程中NOx的生成；另一類是把已經生成的NOx采取某種手段還原成N2，從而降低煙氣中NOx的含量。由于煙氣脫硝成本高[5]，因此在為滿足排放標準而不得不采用煙氣脫硝裝置時，往往先采用低NOx燃燒技術，以降低運行成本。工業窯爐大都采用擴散燃燒方式，NOx的生成不僅與燃燒化學動力學因素有關，且與湍流混合過程緊密相連，這使得對NOx生成過程的理解更加困難[6-7]。

本文作者首先介紹了NOx的生成機理，在此基礎上綜述分析了燃料分級燃燒、低NOx旋流燃燒、脈動供燃料燃燒、富氧燃燒、溫和與深度低氧稀釋（MILD）燃燒等低氮氧化物燃燒技術，并針對石化管式加熱爐的特點指出，通過設計新型結構的燃燒器實現旋流燃燒和燃料分級燃燒，能夠有效減少管式加熱爐NOx的排放。

1 NOx的生成機理

NOx是NO、NO2和N2O等多種氮氧化物的合稱，燃燒產生的NOx以NO為主。NOx的生成有燃料型（fuel-NOx）、熱力型（thermal-NOx）、快速型（prompt-NOx）、N2O-中間體型和 NNH 型 5種機理[6，8]。燃料氣和燃料油往往不含或含有少量的燃料氮，其燃燒過程產生的NOx以熱力型為主。熱力型NOx的生成主要受燃燒溫度、燃燒反應區氧含量和燃燒產物在反應區的停留時間3個因素的影響，且與溫度有很大的關系，在溫度低于1800 K時熱力型機理通常是不重要的[6]。熱力型NOx主要在火焰鋒面的燃燒區形成，而快速型NOx則主要形成于火焰前部的富燃料區[9]。基于NOx的形成機理，低NOx燃燒技術主要從降低最高燃燒溫度及縮小高溫區、減小燃燒反應區的氧含量和縮短反應產物的停留時間等幾個方面考慮。降低燃燒溫度能夠有效抑制熱力型NOx的生成，但也有可能會降低燃燒效率造成不完全燃燒，使得CO和UHC （unburned hydrocarbons）的排量升高。關于 NOx的生成機理在一般燃燒學著作如文獻[10]中有詳盡的討論，本文不再贅述。需要指出的是，某些燃燒條件下快速型 NOx的生成量也很重要[5]，尤其是在低NOx燃燒技術中，快速型NOx的生成量與熱力型NOx的生成量很接近[11]。

2 低NOx燃燒技術

文獻[4]根據低 NOx燃燒技術的發展歷程將其劃分為3代。第一代低NOx燃燒技術主要包括低過剩空氣系數運行、降低助燃空氣預熱溫度、濃淡燃燒和爐膛煙氣外循環等技術。第二代主要是指助燃空氣分級送入燃燒裝置的技術。這兩代技術在國內已有廣泛的應用，并產生了相關的專利[12]。第三代低NOx燃燒技術的主要特征是空氣和燃氣都分級送入爐膛。除燃料分級（燃料再燃燒）外，下文還綜述了旋流燃燒、脈動供燃料燃燒、富氧燃燒和高溫低氧燃燒等幾種新型低NOx燃燒技術。

2.1 燃料分級燃燒技術

燃料分級燃燒技術又稱為三級燃燒技術或再燃燒技術，空氣和燃料都分級送入爐膛，形成初始燃燒區、再燃區和燃盡區。NOx在氧化性或弱還原性的初始燃燒區形成，在再燃區與噴入的二次燃料混合并被還原。為保證燃料完全燃燒，需在再燃區下游噴入二次風（燃盡風）形成燃盡區，促進CO和UHC的燃燒。美國John Zink公司利用燃料分級燃燒原理開發了適用于管式加熱爐的遠距離分級式爐子燃燒器結構及方法的專利技術[13]，如圖1所示。采用遠距離燃料分級技術與未采用該技術的加熱爐相比，可減少28%左右的NOx排放，且NOx的減排量隨爐膛溫度的升高而增加。

圖1 遠距離分級燃燒管式加熱爐結構示意圖

燃料分級燃燒技術的核心部分是再燃區的技術選擇和控制。當以烴類作為再燃燃料時，主燃區生成的NO于再燃區被還原成N2。Ahn等[14]的研究表明，當再燃燃料占總燃料的20%～30%時可以減少50%的NO排放且CO在爐膛出口處的濃度近似為零，說明燃燒完全。這一還原過程十分復雜，反應式（1）～式（5）對NO的還原效率起主要控制作用[15-16]。

非烴類燃料如CO和H2也可以作為再燃燃料還原初始燃燒區產生的 NO。Glarborg等[17]研究表明在一般再燃條件下，非烴類燃料可以還原 20%～30%已生成的NO，主要通過反應式（6）～式（8）實現。

這種遠距離分級式的燃燒器布置較適合具有側壁燃燒器的加熱爐，并不能完全適用于只有底燒或頂燒的管式加熱爐，通過對燃燒器結構設計，控制空氣和燃料的分級射流動量，在爐膛內依次實現初始燃燒區、再燃區和燃盡區，如圖2所示。高速再燃燃料射流穿過初始燃燒區在下游形成再燃區，還原已經生成的NOx。這種通過燃燒器結構設計，而無需對加熱爐的整體結構做改變的燃料分級燃燒技術完全適用于對現有加熱爐的改造[14-15，18-19]。

2.2 低NOx旋流燃燒技術

圖2 一種燃料再燃燃燒器示意圖

圖3 旋流燃燒室內的流場示意圖[20]

旋流燃燒技術能有效地控制燃料與空氣的混合、穩定火焰，在工業燃燒器上有著廣泛的應用。一般燃料氣通過無旋流的中心噴嘴軸向射入爐膛，或徑向射入同軸旋流空氣，如圖3所示[20]。通過旋流形成燃燒產物的中心回流區（central toroidal recirculation zone，CTRZ）[21]，在CTRZ內部高溫低速的燃燒產物和中間體對未反應的空氣和燃料進行預熱、稀釋，能夠有效地強化低熱值合成氣燃燒，在高速射流下形成穩定的火焰。由于射流卷吸的作用，燃料和空氣射入突擴燃燒室會在燃燒室底部形成有利于促進爐膛內煙氣整體循環的邊角回流區，回流區的大小受射流動量和燃燒室尺寸的影響。煙氣循環使得爐內溫度分布更加均勻，循環的冷煙氣稀釋燃燒反應物，降低最高燃燒溫度、縮小高溫區，抑制熱力型NOx的形成。

旋流空氣在燃燒器中心線區域形成低壓的CTRZ，回流煙氣與旋流空氣之間存在較大速度差形成湍流強烈的剪切層，促進了回流煙氣對空氣的加熱和稀釋。與軸向射流相比，燃料氣徑向射流可以與同軸旋流空氣快速混合，形成緊湊、郁金香形（tulip shape）的火焰結構，縮短燃燒產物在高溫區的停留時間[22]。在旋流燃燒技術強化反應物混合與穩定燃燒方面研究者們已形成了共識，然而在旋流強度對NOx生成量的變化關系上卻存在著不同的研究結論。

Coghe等[23]通過切向進空氣產生旋流的方式進行了旋流數S為0.7和0.82的試驗，結果表明當旋流強度從 0.7增加到 0.82時，NOx的生成量減少30%。Kwark等[24]用板式斜開縫平焰旋流燃燒器研究了S為0、0.26、0.6和1.24時的煙氣NO含量，結果顯示S為0.26時NO濃度最高，S為1.24時燃燒室出口的NO濃度只有無旋時的1/4。Mafra等[9]的試驗研究表明，旋流強度從 0.488增加到 1.315可減少 31%的 NOx排放。然而，Zhou等[25-26]的試驗和數值模擬結果顯示，當旋流數從0增加到0.68時，熱力型NO的生成量上升，但當旋流數繼續增大至1.08時，熱力型NO的生成量下降，但仍高于無旋流時的值。Khanafer等[27]對甲烷含量85%（質量分數，其余為氮氣）的混合氣旋流燃燒過程進行了模擬，當旋流速度從0增加到15 m/s時，NO的排量上升；但當旋流速度繼續增大至45 m/s時，NO的排放量下降，且仍高于旋流速度為0時的排放量；隨旋流數的增加，CO和UHC的排量均下降，說明旋流強化了反應物混合與燃燒過程。

實際上，旋流燃燒過程中NOx的生成很復雜，流體動力學與化學反應動力學的因素對NOx的生成都會有影響。旋流數影響著回流區的形狀和位置、火焰溫度、組分濃度分布、停留時間、湍流強度及混合效果；燃燒室內徑與燃燒器外徑之比也會影響射流卷吸產生的邊角回流區的大小，最終也會影響NOx的形成。在石化管式加熱爐燃氣燃燒器中，燃料噴孔流速大于100 m/s，燃料與空氣的混合過程對穩定高效燃燒和低NOx排放至關重要。因此，流動和反應過程中各因素的影響與相互作用尚需進一步詳細研究[22，28]。

2.3 脈動供燃料燃燒技術

20世紀80年代末美國Air Liquid研究中心與Gas Technology Institute（GTI）提出了一種基于脈動供燃料燃燒的技術（oscillating combustion technology，OCT）。該技術通過控制閥門使燃氣流量在最大和最小值之間脈動變化，在爐內形成富燃區和貧燃區連續交替的燃燒火焰，而總體的過剩空氣系數不變，如圖4所示。富燃區明亮的火焰增強了輻射傳熱，湍流破壞了熱邊界層，強化了對流傳熱，爐子效率提高，爐膛內的溫度分布更加均勻。偏離化學當量比的富燃和貧燃均抑制了 NOx的形成[29]。GTI在實驗室實現了強化傳熱 13%和 NOx減排31%～67%的效果；包括鋼包烘包器、鍛造爐、退火爐、玻璃熔爐和再熱器的現場測試結果顯示，效率提高5%且NOx減少28%～55%的排放[30]。該項技術適用于鋼鐵、玻璃和冶金工業，但在石化管式爐上鮮有應用。

圖4 脈動供燃料燃燒示意圖

2.4 富氧燃燒技術

富氧燃燒就是用氧含量高于一般空氣（體積分數 20.9%）的富氧空氣作氧化劑，參與燃燒反應的技術，其極限就是純氧燃燒。富氧燃燒產生的煙氣量及排煙損失的熱量因助燃空氣中氮氣含量下降而減少，提高了加熱爐的效率。最高燃燒溫度隨氧含量的增加而升高，在不是臨近純氧燃燒的富氧燃燒中，NOx的生成量會急劇增加[31]。這是限制富氧燃燒技術推廣應用的關鍵問題之一，通過低NOx燃燒手段可以明顯抑制富氧燃燒過程中NOx的形成。趙黛青等[32]通過試驗研究證實了富氧燃燒過程中NOx的排放指數（xINO）隨著旋流數的增大而降低，下降比例達50%以上。魯冠軍等[33]的試驗研究表明，在保持氧化劑流量不變的條件下，增加氧化劑的流速可以抑制NOx的生成，試驗條件下煙氣中CO的濃度只有 20 μL/L，可以認為是完全燃燒。楊浩林等[34]發現利用 CO2稀釋燃料氣在維持較高燃燒溫度的同時能夠降低NOx的生成量。Lee等[31]利用燃料再燃與SNCR（selective non-catalytic reaction）結合的方法最多減少LPG富氧燃燒時72%的NOx排放量，同時CO近似零排放。

由于富氧燃燒減少了助燃空氣中N2含量，增加了煙氣中CO2的濃度，因而富氧燃燒能夠有效降低燃燒后捕獲 CO2的成本。Favre等[35]的理論研究表明，富氧燃燒（氧含量的摩爾分數40%～60%）與常規燃燒相比可節約 35%的燃燒后捕獲 CO2的能耗。富氧燃燒技術已在鋼鐵、玻璃等工業領域取得了廣泛應用，在石化煉廠上的應用也在研究之中。Straelen等[36]分析了包括富氧燃燒技術在內的二氧化碳捕獲技術應用于石化煉廠的可行性。

2.5 溫和與深度低氧稀釋燃燒技術

溫和與深度低氧稀釋燃燒（moderate and intense low-oxygen dilution combustion，MILD）是20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開發出的新一代燃燒技術。該技術又稱為高溫空氣燃燒（high temperature air combustion，HTAC），因不存在穩定的火焰鋒面也稱做無焰氧化（flameless oxidation，FLOX）或無焰燃燒（flameless combustion）[37]。嚴格地講，不同名稱的原始定義范疇不完全一樣[38]，但MILD是國際燃燒界較一致認可的名稱。國際燃燒協會從2011年把“MILD燃燒”作為國際燃燒會議中新型燃燒方式欄目一個子專題供研究者發表文章。

該技術采用蓄熱式煙氣余熱回收裝置，將空氣預熱到1000 K以上，最大限度地回收高溫煙氣中的顯熱。預熱空氣噴入爐膛時將卷吸煙氣形成貧氧的高溫氣流，通過在空氣噴口附近布置燃料噴嘴，實現燃料在貧氧（2%～20%）氛圍中燃燒，抑制燃燒過程中NOx的形成。MILD燃燒可以提高系統熱效率30%以上，同時降低超過70%的NOx排放[39]。雖然該技術目前在工業應用上已臻完善[40]，并已在冶金和機械制造行業得到了廣泛應用，但是對 MILD燃燒機理及特性基礎研究的缺乏阻礙了該技術更廣泛的應用。

傳統的觀點認為高溫預熱空氣是實現MILD燃燒的必要條件，然而Arghode等[41]在體積熱負荷較大時（5 MW/m3）實現了空氣和燃料氣常溫無預熱（300 K）下的無焰燃燒（colorless distributed combustion，CDC)。Li等[42]在不預熱空氣的條件下實現了天然氣燃料的MILD燃燒。不預熱的空氣射流對周圍流體也有卷吸與混合，只是不如預熱空氣射流強烈而已。通過提高射流動量增強空氣射流的卷吸混合能力，當射流動量提高到反應物被周圍煙氣充分稀釋時，也能實現 MILD燃燒。Mi等[43]的研究表明，只要空氣射流動量大于臨界動量，即使不預熱空氣也能實現 MILD燃燒。Mi等[43]的研究還證實MILD燃燒可以在燃料與空氣部分預混和完全預混的條件下實現。在部分或完全預混方式下，當射流速度大于湍流火焰傳播速度時，難以形成穩定的火焰鋒面，由于射流卷吸作用，爐內煙氣會不斷地加熱和稀釋反應物，在射流外圍燃燒速率較低處于MILD燃燒模式。

然而目前該技術在國內尚未應用到石化行業。賴周平[44]和李文輝[40]等討論了高溫空氣燃燒技術在石化管式爐上的應用前景。HTAC應用在石化管式爐只是將蓄熱式空氣預熱器和管式爐成熟的燃燒方式結合起來，采用平衡通風方式。因此HTAC應用于石化管式爐是完全可行的[40]。由于管式爐完全不同于冶金爐，管內流動的是易燃、易爆、易裂解、易結焦的原油、餾分油或氫氣等，因此HTAC應用到石化管式爐上還有許多工作要做。由于實現HTAC燃燒要求爐膛溫度高于燃料自然溫度，因此相較于爐膛體積熱強度低的加熱爐，HTAC更容易在體積發熱強度高的爐子（如制氫爐）上實現。

3 結 語

工業氮氧化物的生成和還原機理都十分的復雜，不僅受化學反應機理的影響，還與流動和混合過程有關。在低NOx燃燒器和燃燒技術中，傳統上不受重視的快速型NOx生成機理與熱力型機理同等重要。烴類和非烴類等均可作為再燃燃料在再燃區還原主燃區生成的NOx，遠距離分級式再燃技術和新型結構的燃料分級燃燒器適用于對現有加熱爐的改造。旋動射流可在受限的爐膛空間內形成中心回流區和邊角回流區，旋流空氣和回流煙氣之間形成強烈的湍流剪切邊界層促進了小尺度混合。旋流技術能有效穩定火焰，但其對NOx形成過程的影響尚需進一步研究。富氧燃燒技術由于采用了氧含量高于一般空氣的富氧空氣作氧化劑使燃燒溫度升高，在不臨近純氧燃燒的富氧燃燒中，NOx的生成量會有較大增加。富氧燃燒通過減少助燃空氣N2含量使煙氣中CO2濃度提高，降低了燃燒后捕獲溫室氣體CO2的能耗。在體積熱強度較高的加熱爐上當空氣射流動量大于臨界動量時，MILD燃燒可以在不預熱空氣的條件下實現。結合兩種或多種低NOx燃燒技術使用往往會取得比單一措施更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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