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曉
王櫻璇以前的生活很平靜,她在湖南湘潭一所小學里教書,獨自帶著10歲的兒子過日子,身邊還有一個知冷知熱的戀人。
但一組多年前拍攝的裸照,打破了她原有的平靜。
前男友把她曾為紀念愛情而拍的裸照臨摹成油畫——《塵》,公開展覽、刊登、拍賣。
一時間,她被網友熱議,謾罵、同情、支持的聲音都有。她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只能搖頭苦笑:“這樣的走‘紅方式,對于一個36歲的女人、一個10歲孩子的母親來說,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拍裸照,給愛留紀念
當初與王宏崢相遇時,王櫻璇剛剛結束一段兩地分居的婚姻,獨自帶著兒子生活。
2006年9月,王櫻璇辭去湘潭某中學教師的職務,把年幼的兒子托付給父母照料,一個人背著行囊去了北京,在中央美術學院讀研。
對王櫻璇來說,去北京不僅是出于對藝術的追求和探索,還希望借此治療情傷。她想換個環境,換種心情,開始新的人生旅程。
年底的一天,有老鄉打來電話,邀請她去藝術研究院聽講座。在那里,老鄉介紹她認識了在藝術研究院讀研的王宏崢。這之后,王宏崢隔三岔五地邀請她去看畫展,剛開始時她覺得兩人不熟,便拒絕了。后來,王宏崢托老鄉給她打來約請電話,她才跟著他們一起去看了畫展。那天,王宏崢告訴她,他是河北人,36歲,離異,孩子由前妻帶著。聽了他的話,她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與他談話也就熱絡起來。
王宏崢每天晚上都會給王櫻璇發些甜蜜蜜的短信,也會在她生病時把藥買好送來,然后給她燉湯。看見王宏崢圍在自己身邊噓寒問暖,王櫻璇慶幸自己遇到了這么一個貼心的好男人。
2008年的一天,王櫻璇來到王宏崢的租住處,兩個人交談甚歡。王宏崢興奮之下,拿起桌面上的相機沖到她身邊,拽著她的手說:“我給你拍組裸照吧,給我們的愛情留個紀念。”都說熱戀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王櫻璇沒多想,當即就應允了。裸照拍攝得很順利,王櫻璇心里充滿甜蜜,卻沒想到,這組裸照會成為她日后痛苦的根源。
不久,王櫻璇帶著王宏崢回到湘潭老家,以未婚夫的身份把他介紹給自己的父母。王宏崢給她父親買了一套茶具,給她母親買了一臺豆漿機,二老很是喜歡他。
回北京后,王宏崢跟王櫻璇商量,他想在宋莊租個工作室。王櫻璇很支持他的想法,可當時他倆的收入都不寬裕,王櫻璇就向母親求助。母親以為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便拿出兩萬元給了女兒,王櫻璇轉手讓王宏崢用這筆錢籌建起了工作室。
他竟是個隱婚男
一天,兩個男人走進工作室尋找王宏崢,王櫻璇說:“他沒在。”對方問:“那他老婆呢?”王櫻璇心中暗驚:他不是離婚了嗎,這是什么意思?
那天,王櫻璇穿著T恤衫,牛仔褲,人看上去挺嬌小的,像個大學生。正是這身裝扮,才讓那兩個男人一時沒有搞清楚她跟王宏崢的關系,也讓她有機會撕開了他的面具。
王宏崢一回來,王櫻璇就盤問起他的婚姻狀況,起初他不承認,但在王櫻璇強硬的態度下,王宏崢不得不承認,他和妻子其實只是分居。王櫻璇氣蒙了:他不是單身,他有家室,他一直都在騙自己。相處近兩年,她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去他那里,從沒在他家里發現女性用品,所以一直很信任他。
她氣憤地沖上去撕打他,王宏崢呆呆地站著,任她捶打。
哭累了,打累了,她癱倒在沙發上,想要分手,卻又舍不下這段戀情,她選擇了退步:“我給你一個月時間,把你和她的關系處理干凈。”王宏崢點頭應允。
一個月匆匆過去,他沒跟妻子離婚,卻對她的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他罵她無聊、煩人。王櫻璇離開他,傷心地回到老家。
因為走得匆忙,一些衣物和一部分畫都留在他家里了。她說:“那些裸照也沒能拿走,因為都在他的電腦里。我從沒想過他會把照片拿出來發表。我太輕信男人了。”
裸照成了油畫
后來,王櫻璇曾到過王宏崢的工作室,去要她的畫和母親借給他的兩萬元錢。但是,王宏崢矢口否認拿過她的錢。王櫻璇因為手里沒有借款憑據,最后只得拿自己的錢還給了母親。從此,兩人再沒聯絡過。
2011年,一個朋友給王櫻璇打來電話,語氣里有幾分調侃:“我在《中國油畫》上看見幾張油畫,畫的是你,幾乎全是裸的,你也趕時髦為藝術獻身啊。” 王櫻璇驚出一身冷汗:“你看清楚了嗎?”“當然。作者是王宏崢。”電話掉在地上,一同落地的,還有王櫻璇那顆破碎的心。
王櫻璇跑到朋友家,顫抖著翻開《中國油畫》,那一幅幅根據她的裸照臨摹的油畫映入眼簾,她悲憤交加,氣得說不出話來。
最初,王櫻璇不想把事情鬧大,只想拿回照片,但王宏崢總是推脫。
“我去過他那里兩次,第一次去,沒要到任何東西,他說電腦里沒有照片了,后來又說,還有一兩張,他總是閃爍其詞。第二次去,我是在他車上談的,我就跟他說:第一,你要把照片給我;第二,你要寫個保證書,以后不要再畫這些畫了。他只說畫畫是出于對我和他的那段感情的紀念,說我應該感到榮幸。我很氣憤,讓他搞清楚,我不是他的模特。他不但沒有還我照片,還擁抱我,想非禮我,我甩了他一巴掌,然后威脅他要報警,他才放開我的。”王櫻璇說,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才決定走司法途徑。
為尊嚴而戰
2011年4月16日,王櫻璇向湘潭市雨湖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王宏崢立即停止侵權行為、登報賠禮道歉,賠償50萬元。
官司受理后,王宏崢打來電話:“我不怕你告我,你告了我,我正好可以找央視曝你的光,正好可以炒作自己。”
2011年12月31日,法院下達一審判決書:從判決生效之日起,被告人王宏崢停止對原告王櫻璇的肖像權侵害,立即刪除所有網站中涉及原告裸體形象的油畫;在判決生效后7天內,由被告在省級報刊登報,向原告賠禮道歉、消除影響并恢復名譽;被告向原告賠償人民幣30萬元。
王宏崢不服判決,提起上訴。2012年3月,他在其博客上發表了《一個畫家的無奈:被裸模敲詐50萬后……》的文章,這篇博文被很多媒體轉載。一時間,王櫻璇被貼上了裸模的標簽。
王宏崢又向某報社提供新聞素材,稱他被敲詐。那家報紙在頭版頭條刊登了一則標題為《裸模敲詐畫家50萬》的新聞。這下,輿論炸開了鍋,很多網友議論:“沒想到,她看著多乖啊,怎么就那么隨便呢?”“一個巴掌拍不響。”“是炒作吧,肯定是想出名想瘋了。”
王櫻璇氣得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臉上長出很多斑點,連皺紋也出來了,她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她想逃,卻發現已無處可逃,最后她選擇了為尊嚴而戰。于是,她在博客上發表了《當事人揭露“裸模起訴畫家”之真相,所謂“裸模”其實是畫家》的博文來澄清事情。不料,網友并不買賬,說她惺惺作態,“紅”了還裝可憐。
眾人的不理解、不相信,讓王櫻璇心力交瘁,她常常躲在角落里哭泣,痛罵王宏崢。哭過了,罵過了,她還得站起來,繼續戰斗。
終于,他們的戰爭在2012年7月16日畫上了句號。這天,王櫻璇收到湘潭市中級人民法院下達的二審判決書,看到“維持原判”這四個字,她淚如雨下。
“無論是30萬,還是50萬,根本就彌補不了我的損失,因為我已經戴上了裸模的帽子,這個帽子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摘掉的。”她無奈地笑笑,“這只不過是無形的枷鎖象征性地通過有形的金錢來補償一下罷了。”
物是人非
王櫻璇說,這場裸照風波就如她在宋莊舉辦的畫展“人是物非”一樣,她的人生現在成了“物是人非”。
起初,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她一直瞞著他們。法院一審開庭后,有一天,父親在報上得知此事,生氣地跟她說:“你一定要堅持告下去,不然有辱家門。”話雖如此,父母在背后仍然唉聲嘆氣,承受了很大的壓力。“鄰居、熟人都來問他們,雖然二老當我面沒說什么,但他們還是覺得很沒面子。我媽媽因為這件事情而心情緊張,一緊張就喉嚨發緊,被送進醫院重癥室。醫生告誡她一定放松心情,注意調養。”
學生們也知道了這件事,一天下課后,一個學生拉著王櫻璇說:“老師,我在電視上看見你了,說你是裸模呢。” 王櫻璇羞愧極了,不好意思地咧開嘴笑了,但她知道那笑一定比哭還難看。
為了不讓兒子知道此事,她把兒子送到廣州的一個封閉式學校去上學。“不想讓他因為我而被非議,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我也希望是他成年后,能夠理解的時候。”
2012年5月,王櫻璇談了一個男朋友,現在兩人分手了。“他頂不住壓力唄,他說他受不了一個經歷如此豐富的女人。”
對今后的生活,王櫻璇說只想把畫畫好,把兒子帶好。“假如有可能,我就以畫畫為生,因為裸照事件對我、對學校的壓力都很大,我想換個環境,換個生活方式。”有人問她是否后悔拍了那些裸照,她說她最大的錯誤不是拍了裸照,而是沒有認清一個男人的品性。
最近,王櫻璇又在網上看見王宏崢請人發了一篇新聞報道,說她就是個裸模,而且傍了個大款,就是那個大款在幫她策劃這些事情,想把她炒作成一個畫家。“王宏崢太可怕了,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么下三濫的事來。”王櫻璇有些擔憂,她只想回到油畫刊登出來前的生活。可是,經歷了那么多,還能回得去嗎?
編輯 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