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興志,王伊攀,李 姝
(東北財經大學 產業組織與企業組織研究中心,遼寧 大連 116025)
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以促進國家實現產業結構的升級和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是搶占新一輪經濟和科技發展制高點的重大戰略。其中,技術創新是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關鍵。2010年10月國務院下發的《關于加快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決定》和2012年7月出臺的《“十二五”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規劃》都指出,創新是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主要驅動力。戰略性新興產業由于技術上的復雜性、不確定性、外溢性以及市場需求的拉動不足,其研發積極性不高,國家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采取了一系列的激勵措施,其中政府財政補貼對企業有直接影響。在政府補貼的過程中,有兩個核心問題需要關注:政府對于補貼對象的選擇偏好以及這種偏好是否理性。
關于政府補貼對象的選擇偏好問題有諸多文獻涉及。如安同良等認為國有企業獲得了絕大部分政府R&D補貼[1]。邵敏和包群從獲得補貼的概率和獲得補貼程度兩個層面入手,在控制影響補貼對象決定的其他因素后,認為地方政府補貼行為顯著地向國有企業傾斜,而私營企業獲得補貼概率和獲得補貼程度為其中最低[2]。
判斷偏好的理性與否取決于選擇后的激勵效果,關于政府補貼對企業技術創新影響的研究已有大量的文獻,主要集中在補貼對企業創新投入所產生的效應上。白俊紅認為政府R&D補貼的國有產權偏好并不利于其激勵效應的發揮[3]。安同良等認為國有企業R&D成果遠不及私營企業和外資企業。Folster討論了不同合作形式下補貼對于合作和研發激勵的影響,結果表明補貼能夠增加結果共享式的合作,但是減少了研發激勵,對于不是結果共享式的合作補貼不會增加合作,但增加了研發激勵[4]。Klette等通過實證分析檢驗了研發補貼是否減少了市場失靈[5]。Lee和Cin運用韓國的數據分析政府分擔風險的補貼對于合作研發的影響,認為不存在可靠的證據表明政府補貼具有擠出效應[6]。
然而,專門針對具體的產權性質這一補貼對象選擇偏好因素及該偏好合理性的分析研究比較匱乏。本文可能在以下三個方面豐富了已有文獻:首先,大多數的研究認為政府補貼的企業產權性質選擇偏好是青睞于國有企業,然而筆者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實證研究表明,對于政府戰略性新興產業中民營企業的補貼相對程度更強。其次,從政府補貼的效果來看,對中央國有企業和地方國有企業兩種可能的反應“導向效應”和“規模稀釋效應”進行了檢驗,認為在戰略性新興產業中,中央國有企業的“規模稀釋效應”占據了主導地位,而地方國有企業的“導向效應”比較顯著。與此同時,戰略性新興產業中的民營企業對于政府補貼的反應較小。最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特殊性也決定了研究具有時代意義。與傳統產業國有企業作為創新的主力軍不同,戰略性新興產業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都在進行技術創新,民營企業在戰略性新興產業中賴以立足的根本在于技術創新,因此創新的積極性比較高,從2007—2011年間戰略性新興產業260家上市公司發明專利的數據可以看出,民營企業發明專利4 224件,略優于國有企業發明專利4 035件。
本文的政策含義是比較直觀的。目前政府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補貼,民營企業得到了相對于其規模來說較高程度的補貼,而對地方國有企業的補貼對于促進研發的效果是比較顯著的。換句話來說,僅從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技術創新投入的目標上來說,目前政府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補貼偏好是非理性的,遵循促進民營企業發展的原則進行補貼可能并不符合現階段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需要。①據《京華時報》報道,經濟學家林毅夫認為“現在不少國有企業在國內、國際市場已具有競爭力,政府沒有理由再給補貼”。林毅夫所言“補貼”可能是出于促進國際貿易的目的而言,本文研究的補貼主要是針對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技術創新的目的而言的,從不同的目的出發得出不同的結論。關于政府對技術創新給予補貼的合理性的論述本文暫不涉及。這一結論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有針對性地安排補貼政策,促進技術創新具有指導意義。
1.政府激勵選擇偏好與企業產權性質
研究政府激勵選擇偏好首先需要解決的是企業產權性質劃分標準問題。劉芍佳等認為僅擁有上市公司中間所有者的資料并不足以了解這些企業真正實際的所有權與控制權,這就要求追溯企業的終極產權所有者,并應用終極產權論對中國上市公司的控股主體重新進行分類[7]。文芳根據上市公司控股股東及其實際控制人的情況,將樣本分為七類:國有資產管理機構控股、中央直屬國有企業控股、地方所屬國有企業控股、私有產權控股、外資公司控股、金融機構控股以及高校控股[8]。筆者借鑒后者的分類方法,將國有資產管理機構控股與中央直屬國有企業控股兩者合并稱為中央國有企業。另外,由于外資公司控股、金融機構控股以及高校控股的上市公司較少,因此,本文根據企業的最終控股股東的類型將企業的產權性質劃分為中央國有企業、地方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其他 (外資公司控股、金融機構控股以及高校控股)四種類型。這四種類型又可簡化為國有企業 (中央國有企業和地方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 (民營企業及其他)兩種類型。
關于政府激勵對象選擇的產權性質偏好研究沒有系統的文獻,不過有諸多文獻有所涉及。除了前文提到的安同良等[1]、邵敏和包群[2],白俊紅[3]按照國有產權比重的大小對1998—2007年中國大中型工業企業37個行業進行分類,認為政府R&D補貼金額在國有產權偏好因素的大、小兩個不同類別間存在顯著差異,國有產權比重較低行業政府R&D補貼所占的份額為22.1%—38.6%,而國有產權比重較高行業所占的份額為61.4%—77.9%,國有產權比重較高的行業獲得了更多的政府R&D補貼。吳延兵認為國有企業雖然為數不多,但大多實力雄厚,研發能力強。政府的科研政策也向其傾斜,使其與非國有企業相比更易于獲得政府的R&D補貼[9]。
從政府補貼實施的層面上來看,由于技術評價體系與信息披露機制都存在著一定缺陷,企業技術能力的信息并不透明,政府給予企業R&D補貼不僅僅面臨著事后的道德風險,更為普遍地存在著企業在申請R&D補貼時的事前逆向選擇問題[1]。而國有企業與政府之間關系密切,國有企業的運營受政府的直接干預,其高管的任命也受制于政府。相對于民營企業來說,政府更信賴國有企業。另外,地方政府補貼行為的國有企業偏向特征,主要與國有企業所承擔的維持地方就業水平和其他經濟社會職能相關。如果國有企業還承擔著這樣那樣的政策性負擔,政府就擺脫不了補貼、優惠企業的責任,預算軟約束也就不可能消除[2]。學者普遍認為政府激勵對象更偏好于國有企業。有關數據也佐證了這一觀點,截至2013年4月9日,1 273家上市公司發布的2012年年報顯示,政府補貼額最大的10家企業,僅有兩家民營企業,8家國有控股企業獲得的補貼額占總額的28.36%;獲得補貼最少的10家上市公司中,有7家是民營企業,所獲補貼額占總額的0.000146%[10]。
于是,我們提出如下假設1:
H1:在戰略性新興產業中,產權性質對企業獲得政府補貼的程度影響不同,國有企業獲得的政府補貼多于非國有企業。
2.企業產權性質與政府激勵效果
目前關于R&D投入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考察企業規模、市場力量等非制度因素的影響。對于處于經濟轉型期的中國而言,考察制度因素特別是產權結構對創新的影響應該是更有價值的研究課題[11]。
在關于企業產權性質的研究文獻中,一般認為不同的產權性質具有不同的任務目標,從而對企業的業績或價值產生不同的影響。國有企業任務目標是多重的,它們常為了完成政府的指令和政策服務,往往與企業獲取利潤最大化的商業目標相抵觸[7-12]。同樣,不同產權性質也會對企業的R&D決策產生不同影響。
不同產權性質的企業面臨的激勵和約束不同,國有企業產權的所有者缺位使得國有產權具有激勵不足和預算軟約束的特征。國有企業的控股權在各級政府和部門,產權主體的虛置可能引發道德風險,企業的經營者有可能會以出資者的利益為代價,利用所控制的資本謀取個人私利,而不愿進行風險高、投資大、持續時間長的技術創新活動,這些都可能導致給企業帶來長遠利益回報的R&D投資不足。白俊紅認為國有產權比重越高,政府R&D補貼效果越差,政府R&D補貼的國有產權偏好并不利于其激勵效應的發揮。而非國有股份的產權主體多為盈利性民營企業、集體企業或自然人,陳小悅和徐曉東的研究顯示,第一大股東為非國家股股東的公司較國家控股的公司具有更高的價值和更強的盈利能力[12]。此外,根據高建的調查結果,企業R&D部門的設置,呈現出三資企業、股份制企業的比重高于全民和集體企業的特點[13]。
對不同產權性質的企業而言,政府補貼對企業研發投資強度有著不同的激勵作用。首先,在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之間,由于國有企業面臨著更多的政府干預,它們的利益并沒有與其控股的上市公司密切相關,更多的利益來自其上級行政主管部門,政策導向作用明顯;而民營企業的股東直接參與其控股公司的利益分成,相比之下,它們應更關注研發投資對企業利潤的影響,而不是政府的政策導向。其次,在國有企業內部,中央直屬國有企業與地方所屬國有企業控股之間,地方所屬國有企業因為“山高皇帝遠”,遠離權力中心,在法律和法規的有效執行方面會面臨著較大的困難,所以,地方所屬國有企業面臨的監管程度會比較弱。因此,國家政策的導向作用對于地方國有企業來說較小。于是,我們提出假設2:
H2:在戰略性新興產業中,不同產權性質的企業政府補貼對R&D投入強度影響也不同,對上市企業研發投資強度的激勵效應由強到弱的產權性質依次為中央國有企業、地方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
從表1可以看出三點特征:首先,不同產權性質企業獲得補貼的程度不論是從絕對值上來看還是從相對值上來看均呈梯度差異。從絕對值上看,民營企業、地方國有企業、中央國有企業獲得的補貼依次遞增;從相對值上來看,中央企業獲得的補貼明顯低于地方國有企業及民營企業。其次,雖然從絕對值上看,國有企業獲得的政府補貼高于民營企業,但是從相對值上來看,在2010年之前,民營企業獲得的政府補貼均高于國有企業。①在2011年,民營企業獲得補貼的絕對值變化不大,但是相對值下跌幅度較大。主要原因在于戰略性新興產業民營企業的資產總額的快速擴張,民營企業發展速度較快。這從數據上部分否定了假設1。最后,國有企業兩種類型的補貼程度也存在顯著的差異。從絕對值上來說,中央國有企業獲得的補貼多于地方國有企業;但從相對值上來說,地方國有企業獲得的補貼程度較高。

表1 不同產權性質企業獲得政府補貼的比較
從表2可以看出不同產權性質企業研發投入的顯著差異。從絕對值上看,民營企業、地方國有企業、中央國有企業獲得的補貼依次遞增;從相對值上來看,民營企業研發力度最大,中央企業位居其后,地方企業最小。需要注意的是,這里的研發投入是企業在多種因素下做出的決策,政府補貼對于研發激勵的效果無法從表2中得出結論。比如說,民營企業研發投入比例高,有可能是研發補貼刺激的結果,也有可能是民營企業自身的特性所決定的,民營企業若要在戰略性新興產業中立足,即使政府不補貼也要進行創新。政府的研發補貼究竟有沒有效果還需進一步地檢驗。

表2 不同產權性質企業研發投入的比較
本文用到的政府補貼數據主要來源于巨潮資訊網提供的年度報告,包括年報非經常性損益情況中“計入當期損益的政府補助,但與公司正常經營業務密切相關,符合國家政策規定、按照一定標準定額或定量持續享受的政府補助除外”項目中披露的政府補助,通過手工收集獲得。
本文其他數據來源于Wind資訊金融終端數據庫,樣本區間為2007—2011年,對部分財務數據依據公司年報中的數據進行了復核和補充。這些上市公司所屬行業是根據平安證券行業分類的平安戰略性新興產業進行劃分的。根據研究需要,本文選取了從2007—2011年這5年260家上市公司的財務數據樣本,樣本點1 300個。
本文檢驗假設1所采用的計量模型如下:

又可將state變量分解為ZY和DF兩個變量。本文檢驗假設2所采用的計量模型如下:

其中,i,t分別表示不同的企業和時間年份,αi、βi表示待估參數,λi是因不同的個體效應帶來的偏誤,μit、εit是純隨機擾動項。
(1)企業創新 (INNOV)。研究企業創新行為的計量模型中,通常用兩類方式來表示:創新投入和創新產出。創新產出通常用專利和商標數或者新產品的銷售收入來計量,由于數據的可得性,本文采用創新投入來表示企業的創新活動。創新投入可由研發投資強度和研發水平值表示。本文采用企業研發支出水平。目前監管部門對于上市公司在定期報告中是否披露研發費用并沒有強制性規定,上市公司的研發費用等信息屬于自愿披露的內容。上市公司的研發費用信息主要是在年報附注中披露,大部分上市公司選擇在“管理費用”科目下明確列示費用化的研發費用,在“無形資產”科目下的“開發支出”中明確列示資本化的研發費用。此外,還有部分上市公司并沒有明確披露研發方面的投入情況。
(2)政府激勵 (GOV)。在我國,政府對企業進行研發補貼是政府激勵的主要手段,與政府R&D激勵有關的兩個會計科目是補貼收入和專項應付款,本文對兩者的明細科目進行逐一整理,該變量的數據來自上市公司財務報表中利潤表附注下的補貼收入科目。
(3)產權性質。對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設置虛擬變量state,當為國有企業時,state取值為1。進一步細化國有企業的分類:中央國有企業和地方國有企業,分別用變量ZY和DF表示。
(4)除了上述主要變量外,加入描述企業特征的變量。白俊紅[3]認為企業的知識存量 (K)越高越有利于政府R&D補貼效果的發揮,進而越有利于激勵更多的企業R&D支出,根據其提供的處理方法計算出企業知識存量;從熊彼特提出大企業更有利創新的觀點之后,企業規模 (SIZE)一直被視為影響創新的重要因素,企業規模與研發投入的相關性已得到大量文獻證實[3-9],本文選取公司總資產;企業業績 (ROA)是研發投資的重要影響因素,本文選取公司資產收益率;市場需求 (MI)對于創新的影響有兩方面效應:一方面是“激勵效應”,即需求在創新被引入時可以增加企業利潤,另一方面是“不確定效應”,即需求可以通過市場傳遞有用的信息減少不確定性來拉動創新,由于新產品的需求不易測得,本文采用現有產品的需求狀況來從側面反映新產品的需求,在短期需求總體變化不大的情況下,現有產品與新產品的需求狀況負相關。本文現有產品的需求使用“企業主營業務收入”;眾所周知,企業的創新活動主要由兩種力量驅動:市場需求驅動與競爭壓力驅動。一系列研究表明,產品市場競爭程度會影響公司的研發投入行為。我們采用文獻中普遍使用的赫芬達爾指數衡量市場競爭強度 (HHI)。該指數等于行業內所有企業市場份額的平方和,在行業內公司數量一定的情況下,HHI越小,表明該行業內相同規模的企業就越多,行業內部的競爭就越激烈;企業結構(OC5),股權集中度越高,控股股東對企業的控制能力越強,本文采用的OC5為前5大股東持股比例之和。
(5)控制變量。學者們在研究中還發現其他一些因素也與公司研發投資決策密切相關,這些因素包括:行業變量 (INDUSTRY),控制行業因素的影響,行業按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分類標準,共有6個行業虛擬變量;年度變量 (YEAR),由于本文采用2007—2011年的研發數據,因此引入7個年度虛擬變量來控制不同年份宏觀經濟環境對公司研發投資的影響。
表3報告了以政府補貼作為被解釋變量的OLS回歸結果。模型1是未納入產權性質變量的回歸結果,由模型1可知,企業的知識存量lnK、企業規模lnSize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這說明企業的知識存量越大、規模越大獲得的政府補貼越多。企業業績lnRRC、企業的股權集中度OC5與政府補貼顯著負相關,這說明業績差、股權不集中的企業獲得了更多的補貼。造成這種“保護弱者”的情況可能源于兩個方面:一是地方政府本身的選擇行為,例如與經濟效率最大化相比,政府官員可能對政治目標最大化更感興趣,從而為了穩定就業,地方政府可能會傾向于“保護弱者”;二是企業的逆向選擇行為,即由于政府與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政府給予企業的補貼可能存在著企業在申請補貼時的事前逆向選擇問題[3]。模型2是納入產權性質變量state的回歸結果,state系數顯著為負,表明了戰略性新興產業中國有上市公司相對于民營上市公司而言,不能獲得更多的政府補貼。模型3是將模型2中的state變量進一步細化,得出結論:在戰略性新興產業中,與民營企業相比,中央國有企業屬性不利于企業獲得補貼;而地方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的政府補貼沒有顯著差異。這表明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而言,政府激勵對象選擇的產權性質偏好,與政府補貼更青睞于國有企業的傳統觀點不同,即拒絕了假設1。戰略性新興產業中民營企業獲得了更多的補貼。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由于戰略性新興產業中民營企業和國有企業都在進行技術創新,民營企業若要在戰略性新興產業中立足更需要有先進的技術,因此得到了較高的補貼;二是由于樣本的選擇問題造成的,一般來說,上市公司相對于未上市的公司應該更具有實力,屬于比較優秀的企業,盡管屬于民營企業但是具有較強的創新能力。

表3 產權性質與政府補貼的回歸結果
表4顯示了以企業創新投入作為被解釋變量的面板回歸結果,主要用來分析對于不同產權性質的企業而言,政府補貼是否促進了企業研發投入。通過對回歸系數的比較分析,得出三點結論。

表4 關于企業創新投入的回歸結果
第一,在模型1中,政府激勵對于企業創新投入的貢獻十分顯著,這說明從產業整體發展看,政府給予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補貼對于促進企業的研發是有效的。但是對比模型2與模型5發現,政府激勵的這種貢獻在國有企業中表現的更大,也就是說在政府激勵對于國有企業的兩種效應中,政府激勵的導向效應影響較大。然而,進一步地將國有企業分為中央國有企業和地方國有企業,我們發現地方國有企業對政府激勵的導向作用明顯,而中央國有企業不顯著。這與我們的預想并不一致:通常認為中央國有企業應該對政府導向反應更靈敏,這也否定了假設2。一種可能的解釋是,中央國有企業的需求規模通常較大,政府激勵程度對其影響不大,即企業的需求規模稀釋了政府補貼的作用。企業規模指標對于這種解釋給予了支持:在模型1中,公司規模對于研發投入影響顯著,在其余模型中,僅模型3顯著,表明中央企業的規模影響到了企業研發投入,并且從經濟意義上來看,公司總資產每擴大1%,企業的研發投入增加56%,中央國有企業的規模優勢在決定企業的研發投入中起著重要的作用。
第二,除了模型4,不論選取的樣本如何,主營業務收入都具有明顯的負效應,表明現有產品需求越大企業越不愿意創新,從而證實:新產品市場需求越大,企業的創新活動越積極。同時,在模型1—模型5中,不論選取的樣本如何,赫芬達爾指數都不顯著,這表明: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而言,不論企業的性質如何,競爭對于企業創新活動影響不顯著。由現有產品市場需求擴大1%則企業的研發投入減少約為50%,我們可以進一步得出結論,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技術創新主要是由需求驅動,而不是由企業的競爭壓力驅動。
第三,根據模型5,我們可以看出民營企業進行技術創新活動主要受到市場需求的影響,而政府激勵對其創新活動影響較小。這表明戰略性新興產業中民營企業對于技術創新相對來說較為謹慎,不會將政策導向作為技術創新活動的主要決策依據。唐要家認為民營企業往往規模較小,更多地使用廉價勞動力,靈活性很高,在需求波動大的產業中更具有優勢[15]。由于民營企業相對于國有企而言,最重要的差異在于創新內在激勵機制不一樣,民營企業的高技術創新決定其生死,而國有企業其內部的管理體制和短期化的考核使得國有企業缺乏有力的創新激勵機制。
本文利用中國戰略性新興產業260家上市公司2007—2011年的面板數據,對政府激勵、公司控股股東類型與企業創新之間的相關性進行了實證檢驗,主要探討了兩個核心問題:政府選擇補貼對象的產權性質偏好以及這種偏好是否理性。筆者認為,目前政府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補貼,民營企業得到了相對于其規模來說較高程度的補貼,而對地方國有企業的補貼促進研發的效果是比較顯著。換句話來說,僅從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技術創新投入的目標上來說,政府目前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補貼偏好是非理性的,遵循促進民營企業發展的原則進行補貼并不符合現階段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需要。這一結論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有針對性地安排補貼政策,提升補貼效果,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技術創新具有指導意義。
首先,政府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補貼對象選擇偏好,雖然從絕對值上來看,對國有企業的補貼更多,但對于民營企業的相對補貼程度更高。這與政府補貼青睞國有企業的傳統觀點不同。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戰略性新興產業中民營企業和國有企業都在進行技術創新,民營企業若要在戰略性新興產業中立足更需要有先進的技術,因此得到了較高的補貼;另一方面是由于樣本的選擇問題造成的,一般來說,上市公司相對于未上市的公司應該更具有實力,盡管屬于民營企業但是具有較強的創新能力。
其次,政府激勵對于企業創新投入的貢獻十分顯著,政府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培育的導向作用顯著,尤其是對地方國有企業來說。在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之間,國有企業對于政府激勵的反應更為靈敏。在政府激勵的兩種效應中,政府激勵的“導向作用”大于“規模稀釋效應”。對中央國有企業和地方國有企業來說,地方國有企業對政府激勵反應更靈敏,我們給出一種可能的解釋是因為中央國有企業的規模優勢大大地消減了補貼的作用。這對于政府決策的啟示是,政府激勵對于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培育和發展是非常有必要的,并且政府在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的激勵措施中應該充分考慮企業規模優勢對于補貼反應靈敏性的影響。
再次,民營企業進行技術創新活動主要受市場需求的影響,而政府激勵對其創新活動影響不大。這表明戰略性新興產業中民營企業對于技術創新相對來說較為謹慎,不會將政策導向作為技術創新活動的主要決策依據,這是由于民營企業的高技術創新決定其生死,而國有企業其內部的管理體制和短期化的考核使得國有企業缺乏有力的創新激勵機制。政府在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中主要依靠的是國有企業,但是由于民營企業的靈活性及其創新的活躍性,如何進一步發揮民營企業的作用在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當中極為關鍵。
最后,戰略性新興產業技術創新主要是由需求驅動,而不是由企業的競爭壓力驅動。這也符合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初始階段的特征:企業數目較少,企業間的競爭壓力較小,市場有效需求不足。這對于政府決策的啟示是,政府應通過重大示范工程項目、終端市場帶動上游需求、消費者補貼和采購方增值稅抵扣方式與手段著力拓展戰略性新興產品的市場需求,推動戰略性新興產業核心領域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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