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琳娜：惡搞路上越走越遠

李鵬程

是給她掌聲，還是給她噓聲，坊間議論不一。

龔琳娜作為一種現象，值得音樂界反思。作為曾經的中國最具實力的民歌手之一，她對各路風格的純熟掌握、發自內心的舞臺動作及其對中國民歌的滿腔熱情，讓我對若干年前的龔琳娜是刮目相看的，但今天“不”了！

十年前她不愿做“千人一聲的晚會歌手”而遠赴歐洲傳播民族音樂，最終榮獲歐洲“聆聽世界音樂”最佳演唱獎；三年前她還在北京舉辦了羅忠镕藝術歌曲音樂會，這可是“專業歌手都不愿啃的硬骨頭”。在2004-2010年間，龔琳娜和丈夫老鑼一起制作了六張專輯，從中可以聽出他們在探索一種“新民歌”，試圖融合中國民歌與歐洲古典音樂。其中一些原創歌曲效果挺好，但專輯《走西口》（2005）將各個地方民歌配以古典室內樂的風格，不僅伴奏無力、扭曲，龔琳娜的歌聲也被牽制得像個裹小腳的女人，潑辣味兒全無。從這張專輯中已經可以看出老鑼對中國文化存在誤讀，對比之前吳碧霞的專輯《好花紅》（2002）里的相同曲目，只要熟悉中國民歌的人一下就能聽出來兩者的差距。

如果沒有《忐忑》的走紅，龔琳娜夫婦會繼續在那條略顯冷清的小徑上靜心唱歌。可是，在全國人民的喜熱鬧、愛逗樂的心理下，《忐忑》在2010年傳遍大江南北。面對眾多網友無視歌曲的藝術層面、盡顯惡搞之能，歌唱家沈洋還特意撰文說龔琳娜在演唱時“肯定沒想到過‘惡搞這一點”。只可惜，龔琳娜辜負了音樂界同行的支持，在娛樂化惡搞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根據龔琳娜個人官網的記錄，在《忐忑》大火的2010年12月，她開始在湖南衛視跨年演唱會上唱此“神曲”，次年1月繼續參與湖南衛視元宵晚會，6月任湖南衛視“快樂女聲"音樂指導，12月在湖南衛視跨年音樂會上唱《帥女人》。最終，在2012年12月湖南衛視跨年演唱會上，龔琳娜唱出了《法海你不懂愛》，2013年1月湖南衛視春晚上《金箍棒》首演。

《法海》一曲徹底完成了龔琳娜夫婦在“新民歌”道路上從“至雅”到“至俗”的轉型，旋律與歌詞通俗至極，夫婦二人還極力推廣一套與歌曲相應的舞蹈動作，可謂是對紅遍全球的《江南style》的一次拙劣模仿。而拿法海作調侃噱頭，更是引發了佛教人士的集體聲討。

《金箍棒》沿用了《忐忑》和《法海》的諸多元素，這次將《西游記》人物惡搞了一通。拉手風琴的豬八戒，拉大提琴的沙僧，打揚琴的觀音菩薩，老鑼則扮起唐僧，將《大話西游》的著名惡搞唱段《only you》拼貼進來，為自己貼上了后現代的醒目標簽。

緊接著在江蘇衛視春晚上，二人又以無下限的娛樂姿態唱出《愛上大笨蛋》，直接將幾句腦殘歌詞放在一首三觀盡毀的口水歌里——至此，“娛樂三部曲”大功告成，令人啼笑皆非。老鑼唱出的“我愛上兩個女孩”讓人想起他的前妻，蒙古族歌手烏仁娜，她一直用蒙古語唱著民謠風的長調，給人心靈以安慰，這才是中國民歌未來的道路。

有人說，有什么樣的觀眾就有什么樣的藝術家。或許如此。但，藝術家沉醉于無關藝術的娛樂泥潭，億萬網民一手捧出來的中國版Lady Gaga，如今淪為俗不可耐的笑柄，究竟是觀眾的悲哀，還是歌者自身的悲哀？我苦苦思索卻不得其解。

春節以來林林總總的晚會上，我發覺不少音樂家在以娛樂為導向的指揮棒引導下癡心做小丑，臺下觀眾也絲毫不關心他們所從事的音樂藝術。有人以為當前中國文化發展的阻礙來自官方審查，其實歷史上任何強權只會令真正的藝術家愈挫愈強，扼殺藝術家個性的罪魁永遠是媚俗。令人擔憂的是，失去自覺的文化工業以給人快樂消遣為驅動力，全民浸淫在充滿感官刺激的庸俗文化中娛樂至死，才是民族的末日。如果媒體和民眾失去自覺，還會有更多的藝術家像龔琳娜兩口子一樣——“變變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