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臺，醒酒

任蕙蘭

茅臺真摔

在掛著“國酒茅臺”招牌的專賣店里，53°飛天茅臺的標價是1519元，但內行心照不宣，“這是應付茅臺酒廠檢查的價格”，茅臺的身價早已經跌破這個數字了。

“1519”這個價位是去年茅臺酒廠給專賣店的指導零售價，當時茅臺的價格史無前例地飆上了2000元大關，茅臺酒廠成為輿論的靶心。為了穩定市場，茅臺酒廠在去年上半年短短兩月間全國布局了31家專賣店，制定了價格標桿，并迫使其他經銷商跟進1519元。

當時為了“應付檢查”，很多煙酒店同樣是拿一瓶標著“1519元”的53°飛天裝門面，但顧客想以這個價格拿貨，必然會被告知“售罄”。在2011年年底至2012年年初，茅臺集團曾對恣意漲價的經銷商進行處罰。

沒想到，“誰漲價，處罰誰”，在一年以后就變成了“誰降價，處罰誰”。

2013年1月，數家茅臺經銷商被茅臺處罰，個別大型經銷商甚至被永久性削減三成配額，扣減20%的保證金，處以黃牌警告。但這次廠方祭出罰款、減配額等行政手段，不是為了壓價，而是要托住茅臺身價。

雖然上海南京路上“國酒茅臺”的專賣店里，53°飛天還堅挺地標著1800多元的高價，但在酒仙網等電商平臺已經降到 1300多元，京東上更是跌破1000元，平均價格在900元左右。而在街口巷尾的小煙酒店，一瓶53°飛天茅臺身價只有800多元，從最高峰2000多元跌去了六成。和酒價遙相呼應，貴州茅臺的股價也從去年底240多元一路下跌，如今在170元左右徘徊。

茅臺酒廠的行政調控并不能阻止茅臺暴跌。“縣一級的小經銷商配貨兩三噸，減配額對它們影響比較大，大經銷商配貨幾十噸，配貨量越大的經銷商對茅臺零售價格的決定權也越大。”茅臺酒收藏家趙晨告訴記者。

但他表示茅臺并沒有跌到外界傳言的地步。“800多元這個價格是真的，但這是茅臺經銷商之間互相串貨的價格，一般人買不到。”

去年中秋前，茅臺酒廠將53°飛天茅臺的出廠價從619元提到819元，一手批發價在830-870元。“經銷商之間五噸十噸倒貨時可以按這個價格，但零售價跌到這個地步，經銷商就沒什么利潤了。”

熱錢消退

對于這次茅臺“真摔”，很多做了幾十年茅臺生意的經銷商表示“看不懂”。

去年茅臺從高位下滑，在很多人的預計之內。但12月塑化劑風波發生前，經銷商拿貨的價格已然維持在1500元以上，隨著茅臺牽扯進去，批發價跌到1300-1500元。

“春節前批發價在1200元左右，很多經銷商感覺茅臺在價格低谷，趕緊囤貨，因為按照慣例白酒在春節期間會上漲。但今年出臺了抑制三公消費的政策，春節后批發價跌破了1000元，現在800元左右。”趙晨表示。

早在去年11月，國務院法制辦公布了《機關事務管理條例（征求意見稿）》，其中明確規定，機關事務工作應當遵循保障公務、厲行節約、務實高效、公開透明的原則。而被國人看做是奢侈品的茅臺酒，在新政面前確實遇到不少阻力。進一步加速茅臺下跌的是，今年的兩會上，全國政協委員、中國扶貧開發協會執行副會長林嘉騋提交了《關于禁止使用公款消費茅臺酒的提案》，提出了禁止公款消費茅臺酒的4點建議。

茅臺特供的酒占總量19%-20%。“過去軍隊禁酒只是禁工作時間飲酒，說白了就是中午不喝酒，晚上宴請可以喝。今年3月1日開始，軍隊全面禁酒，晚上也不能喝，有煙酒的發票不能報銷，對茅臺酒的打擊很大。”一位茅臺酒業人士表示。與此同時中華煙的價格也在下跌。

“大經銷商普遍感覺抑制三公消費的政策會形成制度，長期執行下去。對前景并不樂觀，這還不是茅臺酒價格的谷底，未來還會有100元左右的下跌空間。”

趙晨認識的經銷商之中，積貨最多的現在手上已經壓了10噸貨。當然和茅臺酒廠相比，經銷商的存貨只是小兒科。從2012年茅臺股份年報顯示，茅臺酒2012年存貨達到96.66億元，同比增加了34.49%。數據統計顯示，茅臺2012年營業總收入同比增長43.76%，增幅比去年減少了14個百分點。

隨著茅臺暴跌，茅臺旗下的其他系列酒也難以獨善其身，針對中端市場發行的漢醬酒和王子酒也一路俯沖。“43°飛天茅臺出廠價650元，但市場上有些地方500元都難賣。”

不過在很多人看來，這是個擠泡沫的好機會，有媒體根據茅臺年報中庫存白酒的價值與庫存量，計算出每斤茅臺酒的成本僅僅49元。

除了“三公消費”和“塑化劑”，茅臺酒下跌更重要的原因是經濟環境——炒熱茅臺的那把柴沒了。

茅臺酒在歷史上跌過三次，第一次在1989年到1990年之間，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期間，茅臺從180-190元跌到100元左右，下跌了55%；第二次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時，下跌45%。而這次茅臺下跌的時機，和藝術品、大宗商品等投資市場下跌時機相當吻合，這些被上一輪熱錢炒上去的商品，隨著熱錢消退而被打回原形。

老茅臺閃了腰

早于茅臺下跌，曾拍出天價的茅臺陳酒在收藏市場從2011年開始就下跌。“茅臺陳酒不是隨著白酒市場走，而是隨著藝術品市場在走。”

曾經一瓶酒拍出890萬天價的收藏市場，正在經歷高峰之后的低谷。80年代的茅臺陳酒原先在拍賣市場達到3萬元，現在只有1.5萬元左右。過去能拍到上百萬的大葉葵花，現在只有50多萬。茅臺陳酒價格已經從2011年高峰跌去一半。

與此同時，先前茅臺一枝獨秀的局面被打破了，五糧液等其他高端品牌的陳酒在收藏市場升溫，80年代的五糧液漲到4000-5000元，80年代的劍南春漲到7000元，這些高端酒縮短了和茅臺陳酒的距離。

茅臺拍賣專場也比過去少得多。2011年在全國范圍一周平均有三場茅臺拍賣，在上海地區，上海國拍、上海拍賣行一月就有兩三場專賣，加上馳翰、榮寶齋等組織的專拍，最高峰一個月有10場。但現在只有一年兩次的春秋大拍，還給茅臺專拍留了一席之地。

被送上拍賣臺的老茅臺，品質也大不如前。“市場不好，好東西都不見了。”收藏者不愿在世道低迷的時候將好東西拿出來賣，因此孤品茅臺也跟宋元書畫珍品一起在拍賣場上銷聲匿跡。

在趙晨的感覺中，酒販子也比以前少了。從90年代開始收藏各種茅臺，趙晨看著這個市場逐漸興起，最初打交道的對象就是民間藏友和酒販子。過去北京專職和業余的酒販子至少有5000人。在茅臺陳酒最火的時候，酒販子被稱為 “專業搜酒人士”，從業人員的身價跟著茅臺水漲船高，但現在很多人都散了。

“經濟不好，瞎花錢的人少了。”種種經濟數據表明，熱錢泛濫的日子過去了。

但雖然世道不景氣，仍有一些人保持著對茅臺陳酒的投資興趣。《茅臺酒收藏投資指南》在當當網上的熱度超過了馬未都的收藏書籍。

投資白酒的花樣也比以前多了。酒交所成為2012年白酒行業的關鍵詞，中國已經有13家酒交所，和白酒有關的有三家，包括上海國際酒業交易中心，以及四川、貴州兩家。除了上海酒交所是公私合營，其他兩家都是國營。上海酒交所有11個品牌，大部分是古井、西鳳、詩仙太白、杜康等二線品牌，最大品牌是瀘州老窖。品牌限量發行特殊版紀念酒，不在其他渠道銷售，規模一般在一兩億左右。投資者申購股份之后，能以拋售的形式退出，也可以提現酒。

但這更像是機構投資者的游戲，個人投資者申購率目前不足8%。虛擬市場的漲跌和現實中的酒價起伏無關，隨著認識到白酒“金融屬性”的人越來越多，這個話題離白酒本身也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