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甫
中國夢,一個國家的Great Dreem,已成為時下中外輿論關注的熱點話題。這個話題之所以釋放出如此大的輿論能量,蓋在于它被我們賦予了超重的期待。我們共同關注的中國夢,經過百余年的上下求索,八千里路云和月,遭遇了太多的艱辛、坎坷,雖九死而未悔,但國人的追夢心結始終未曾紓解,且愈挫愈勇,如巖漿在地下奔涌,每到一個重要的時代出口,即會噴薄而出,成就了絢麗的時代景觀。
時下,又到了一個時代的重要關口。有人說,這是一個“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它濃縮了超出想象的時代之重。處理得好,乃時代之幸,人民之幸,成就“最好的時代”;稍有閃失,就會遭遇“最壞的時代”。歷史的主動性和被動性、幸運與不幸,有時候就是差之毫厘,謬之千里。天降大任于是人,我們將以何種心態和智慧去應對時代的挑戰?機遇經不起蹉跎,挑戰更不容許我們等待。只有凝聚全民族的意志,盯住中國民族復興的偉大愿景,讓我們每一個步伐都朝向前方,每一股力量都指向一個圓心,才能讓中國航船駛出“歷史的三峽”。
但什么是“中國夢”?當下中國匯聚了甚多的差異和分歧,淤積了超重的社會戾氣,在負載了太多歧見和矛盾時,要穿越這些磕磕絆絆,達致共識,其難度是超出想象的。好在,大家都意識到不能糾結在此,止步不前。
我們認為,要充實中國夢,文化不可缺席。中國夢既不能太實,也不能太虛,虛實之間的分寸只有拿捏得當,中國夢才能釋放出綿長的能量。中國夢,有穩健的文化作為基座,才不會坍塌。中國夢是中國文化土地上生長出來的花朵。離開文化的滋養孕育,一個共同體的集體夢想就難以生長。
問題是,百余年來,我們對中國夢的追尋,總是遭遇諸多文化的路障。自從一個古老的文明在現代世界中一病不起,我們在做文化的選擇題時,經常出錯。從救國夢、建國夢到改革夢,中國夢被賦予了多種表現形態。文化雖然不時地拿起來,但都沒有找到它應有的位置。改革開放30多年,中國夢被過度功利化、物質化,造成了夢的“物化”。30多年的改革,創造了舉世矚目的發展奇跡,但得之于經濟,失之于文化。因此說,文化已經成為中國發展的短板。我們知道,文化的核心功能就是凝聚共識,安頓人心,它將一個共同體的命運連血帶肉地維系在一起。 但是30多年的改革開放中,我們將文化怠慢了。即便重視它,也不是以文化的方式重視之。比如說,我們曾過度重視文化的產業功能和意識形態功能,忽視了文化作為文化的自身邏輯。文化撂荒,引致的后果是很嚴重的。眼下,層出不窮的失德事件,不斷刷新公共眼球紀錄,這是我們民族共同體精神“沙化”的顯在表現。
今天,中國夢的詮釋,得從文化的根底處破題。要收拾“失魂落魄”的中國文化,僅靠于丹們的心靈雞湯是無濟于事的,也不是能用一個個文化“盆景”可以救場的。文化不是深鎖在博物館里的文物,不是穿戴在身上吃在口中的漢服中餐,也不是擺放在我們眼前觸手可及的景觀,它更是沉淀在我們民族共同體內心深處的精神基因和生命密碼。對于中國這個具有悠久、獨特傳統的文化共同體而言,要找到深藏其背后的文化密碼難度甚大。這難度表現在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沖突、主流文化與民間文化的糾結、功利文化與超越文化的張力等等,諸如此類的文化失調無處不在,無時不在。什么時候,我們把這些文化“不安”安頓好了,讓它安然地貼在我們的精神地表上,我們才不至于從夢中驚醒。
(作者為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