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筲之才，搶灘之書

鄺海炎

我最早知道劉夢溪是因為他在“中國現代學術經典”叢書每卷前面寫的又臭又長的序。現在讀完《陳寶箴與湖南新政》，發現他仍是“大拿”做派（北方方言，意指什么都懂點、但懂得不多），這么好的題目又被“暴殄天物”了。為何？

首先劉氏的史料工夫做得很不足。劉著共九章，前八章是對陳寶箴在湖南新政中作為的梳理，給人的感覺是粗枝大葉，還堆砌了大量史料原文，這說明作者消化史料的能力很弱。他對已有的研究成果也不熟悉，比如第97頁說：“由于陳寶箴的遺文遺著收集甚難，也由于內容本身的重要，現將第一次演講全錄如下……”引完后，還加個注“《陳右銘大中丞講義》，載《湘報》第一號，中華書局，2006年合訂本，上冊，第2-3頁。”似乎這演講全文真的難得。可在汪叔子、張求會合編的《陳寶箴集》（2005年5月中華書局出版）第1930-1932頁就收了該文，這書現在書店、網站都能買到，怎能說“陳寶箴的遺文遺著收集甚難”呢？

其實，劉氏知道有這集子，因為他書中有幾處就注明引自該集，可為什么還這樣說呢？這要么是讀書粗心，要么則是不太愿意過多引用時賢學術成果，想給人一種“原創”的感覺。可同樣是研究陳學，廣州張求會將自己編寫的20多萬字“陳三立年譜”寄給后學李開軍做，江西胡迎建盡管早在做散原詩文的輯補與校注，但在《一代宗師陳三立》“后記”中還是直言，以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散原精舍詩文集》（李開軍校點）為底本。張胡二位的“成人之美”既是對同道的尊重與認同，也為讀者提供了閱讀和研究的便利。比起劉氏的“遮掩”和“巧取”，兩者境界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劉夢溪識力也很有限。比如，1898年7月29日，康有為代楊深秀擬奏折要光緒別重用陳寶箴保薦的人，用茅海建先生的話說，“意圖是以康黨為核心建立新政班底”，劉夢溪卻來了句文青感喟“幸好奏折對陳寶箴有所體諒”。當日光緒帝發出電旨，劉夢溪又說陳寶箴“既有壓力，也歡受鼓舞”。可事實是，電旨用詞相當嚴厲 ，所以，陳寶箴收到電旨后極為不滿，回電爭辯，隨即電奏保舉張之洞入京主持變法大局。這里面凸顯的是變法中激進派和穩健派的分歧（王焱在“公共論叢”第8輯《社會理論的兩種傳統》中有專文分析），可劉氏對此渾然不察。

當然，最后一章《陳寶箴之死的謎團及其求解》算得上是“一家之言”，可僅一篇文章的料卻死撐出一本著作，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2004年，以研究辛亥革命出名的馮天瑜出了本《新語探源》，引來后學沈國威犀利批評《學術“搶灘”不可取》，現在劉夢溪《陳寶箴與湖南新政》一書何嘗不是如此。套蘇軾刺呂惠卿的話說，劉夢溪這是“以斗筲之才，挾巧取之智，成搶灘之書”。

陳寶箴與湖南新政

作者：劉夢溪

出版社：故宮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2年7月

定價： 48.00元

遺憾理由

史料工夫做得很不足，粗枝大葉，還堆砌了大量史料原文；對已有研究成果不熟悉，在引用資料時有“遮掩”和“巧取”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