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河南省有關涉外仲裁案件的管轄及其優化

鄢 焱

（河南工業大學 法學院，河南 鄭州450001）

一、問題的源起

河南省地處中原腹地，與七省相鄰，在全國擁有比較明顯的地理位置優勢，隴海線、京廣線、京九線等鐵路大動脈以及京港澳、大廣、二廣、滬陜、連霍、濟廣等重要高速公路貫穿全境，從而為河南“物流大省”的發展奠定了重要基礎。2013年鄭州航空港經濟綜合試驗區的獲批，又為今后打造“國際航空貨運樞紐”描繪了發展藍圖。結合省內已建和在建的鐵路、公路路網體系，這必將進一步刺激物流業的飛速發展，從而推動河南省由物流大省向物流強省邁進；此外，借助省內富足的勞動力優勢，在加快建設“中原經濟區”的大環境下，河南省將能創造更多的經濟增長點，并與來自國內外特別是境外地區的主體發生更多的經濟往來。

隨著對外經濟往來的日益密集，河南省內涉外民商事糾紛數量的上升將是一個必然趨勢。仲裁作為一種非常重要的糾紛解決方式，在涉外民商事糾紛的解決中已扮演了日益重要的角色。目前省內17個設區市已有16個先后設立了仲裁委員會①濟源市雖然也設立了仲裁委員會，但嚴格來說這與《仲裁法》以及《重新組建仲裁機構方案》的要求是不相吻合的，因為該市并不屬于設區市。。根據《仲裁法》的規定，國內仲裁委員會在當事人合意選擇的情況下同樣可以仲裁涉外案件，所以能夠預見的是，各仲裁委員會的受案量將有新的躍升，那么如何理順有關涉外民商事糾紛仲裁案件的管轄就成為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二、河南省有關涉外仲裁案件管轄的演進

對于不具有涉外因素的、需要司法介入的、與仲裁有關的案件，以及在涉外仲裁中申請保全的案件，河南省內確定管轄法院的依據與其他省份沒有區別，均嚴格遵照《民事訴訟法》、《仲裁法》以及有關司法解釋執行。需要專門探討的是《關于涉外民商事案件訴訟管轄若干問題的規定》（法釋［2002］5號（以下簡稱《集中管轄規定》）第3條第（三）、（四）兩項規定需要實行集中管轄的，關于確認涉外仲裁協議效力、撤銷涉外仲裁裁決、承認及執行涉外（外國）仲裁裁決等三類案件的管轄問題。

在《集中管轄規定》頒布施行前，河南省高院曾于2002年1月17日頒布了《關于知識產權民事、涉外商事案件管轄及收案范圍的通知》（豫高法發［2002］2號），結合該通知第1、2條的規定，前述三類案件均屬于涉外商事案件，而享有管轄權的法院包括省高院和各個中院；除了訴訟標的額達到500萬元以上、在省內有重大影響或者由最高院確定由省高院管轄的案件外，其他涉外商事案件一律由中院作為一審法院。從該規定可以看出，河南省高院將受理涉外案件的權限主要還是下放給了各個中院來行使。據此，全省范圍內的所有中院都可能取得對前述三類涉外仲裁案件的管轄權。

在2002年《涉外管轄規定》頒布施行后，河南省高院很快也于同年頒布了《關于涉外商事案件訴訟管轄的補充通知》（以下簡稱《補充通知》），以更好地指導轄區內的司法實踐。根據該通知，河南省內的第一審涉外民商事案件原則上指定鄭州市中院集中管轄，但在省內有重大影響的且標的額2000萬元以上的，或者洛陽地區標的額在300萬元以下的案件除外。這樣，就嚴格限定了有權受理前述三類涉外仲裁案件的管轄法院范圍，即洛陽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法院、鄭州市中院和河南省高院。這一規定與《集中管轄規定》的要求完全一致，即限定了省會市中院（鄭州市中院）、國家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基層法院（洛陽高新區法院）和省高院具有一審管轄權。

2007年4月29日，基于最高院批復，①參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指定河南省洛陽市、新鄉市、漯河市中級人民法院管轄一審涉外民商事案件的批復》。河南省高院發布了《關于調整受理一審民事案件級別管轄的通知》（豫高法［2007］99號，以下簡稱《調整通知》），對已經在省內實行了近五年的《補充通知》進行了調整和完善：第一，保留了《補充通知》中三個法院的涉外案件管轄權；②當然，根據《仲裁法》第58、65條以及2006年《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仲裁法解釋》）第12、29條，基層法院實際上已經不可能行使對涉外仲裁案件的管轄權了，因此洛陽高新區法院的涉外管轄權僅限于民商事領域內的其他類型糾紛。第二，新增了洛陽、新鄉和漯河三市中院行使涉外案件管轄權；③事實上，從2005年開始，河南省高院即已指令有關中院集中管轄附近區域內的涉外民商事案件。參見漯河法院網報道：《妥善審理涉臺民商案件 切實維護臺商合法權益》，載：http：//lhzy.chinacourt.org/public/detail.php？id＝21。第三，提高了不同級別法院按訴訟標的額立案的標準，其中省高院提高到5000萬元及以上，中院為5000萬元以下。

三、河南省目前有關涉外仲裁案件管轄格局的缺憾

2007年頒布的《調整通知》應當被視為是河南省范圍內確立有關涉外仲裁案件管轄的最新依據。較之《補充通知》，《調整通知》確實有了可喜的進步，后者進一步擴大了受案法院的范圍，將原來的一個中院擴大為四個，而且從地理布局講也基本上照顧到了省內不同的地域范圍。但是，考慮到全國各省市區的整體狀況以及河南省內各市的發展情況，該《調整通知》仍舊存在明顯的缺憾——具有管轄權的中院數量明顯偏少。

我們可以選取幾個有代表性的省份做一對比。（選取標準：1.位于內陸地區；2.設區市數量大于10個；3.與河南省位置臨近）

表1 河南省與周邊省份數據對比④數據來源：各省人民政府2012年度工作報告，各省高院2012年度工作報告，各省人民政府及其職能部門門戶網站以及各省統計局數據。

從表1的數據可以看出，在過去的一年中，河南省外貿總額和實際利用外資額在五個省份中均位居第一；擁有仲裁機構的設區市已占全省設區市總數的94.12%，高于江西的63.64%、湖北的66.67%、湖南的92.31%和陜西的70%。但是，與前面的高比例數據相悖的是，目前河南省僅有四個中院有權受理實行集中管轄的涉外民商事案件，僅占全省設區市中院總數的23.53%，而反觀贛鄂湘陜四省，有管轄權的中院數則分別占到全省設區市總數的100%、50%、84.62%、40%，均遠遠高于河南的水平。表1中的有些省份為了應對涉外經濟交往的增多，還在想方設法創造條件增加有管轄權的法院數量。⑤如湖南省郴州市中院從調研發現有必要授權獲得涉外商事案件管轄權到最高院批復僅用了不到二十天時間，從市里到省里都給予了大力支持和幫助。參見：http：//theory.people.com.cn/GB/40557/159335/163540/10545501.html。

早在2004年，河南省法院系統即有法官撰文針砭《涉外管轄規定》的利弊，并指出實行集中管轄所存在的弊端是非常明顯的：“一是造成各地涉外審判業務不平衡；二是導致全省的涉外審判隊伍出現弱化趨勢；三是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當事人的負擔，增加了訴訟成本；四是涉外民商事案件實行集中管轄后，還存在著對社會資源配置、外商投資起導向作用，不利于各地區經濟的平衡與發展。”［1］也有學者認為，對涉外案件實行集中管轄，“與便利當事人訴訟、便利法院辦案的原則不符……客觀上造成了司法資源的浪費。”［2］對上述論斷筆者深表贊同，因為集中即意味著司法資源分配的不均衡，意味著少數法院對案件資源的壟斷，也意味著當事人無法就近將糾紛付諸司法解決。事實上，雖然最高院在出臺《涉外管轄規定》時意圖將對特定涉外案件的管轄權集中到少數城市，而將其他城市中院取得管轄權作為例外情況對待，但是近年來許多省區通過積極報請最高院審批，使得轄區內能夠受理《涉外管轄規定》五類涉外案件的中院數量不斷增加，前面列表中的贛、鄂、湘等省就是典型的代表，而河南省現有的能夠受理包含涉外仲裁案件在內的前述五類涉外民商事案件的中院數量遠遠少于這些兄弟省份，確實有必要進行調整。

四、優化河南省有關涉外仲裁案件管轄的對策

2010年2月在海南省海口市召開了第三次全國涉外商事海事審判工作會議，會上時任最高院副院長的萬鄂湘表示：“全球金融危機以來，各級人民法院受理的涉外商事海事案件數量明顯增加……最高人民法院將進一步調整涉外商事案件集中管轄的法院。基本的調整思路是：原則上所有中、高級人民法院、國務院批準設立的經濟技術開發區的基層人民法院都應該具有涉外商事案件管轄權。”［3］最高院民四庭負責人也于2011年1月指出：“下移涉外民商事案件的管轄權限是大勢所趨”，［4］他還明確表示，是否擴大涉外案件的管轄權由各高院自行決定，只需要在最高院履行備案手續即可。內蒙古自治區已經適時牢牢抓住了這一政策導向，并于2010年海口會議結束后及時向最高院報請調整轄區內各中院受理涉外案件管轄權的格局，并很快得到最高院的響應和批復。現在內蒙古自治區所有中院均已具備了單獨受理原來需要集中管轄的各類涉外民商事案件的資格。①參見《最高人民法院對〈內蒙古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關于調整我區涉外商事案件管轄權的請示〉的批復》。

鑒于最高院有關負責人已經表明態度，近期并未考慮要取消集中管轄制度，因此，河南省在中原經濟區與鄭州航空港經濟綜合試驗區獲批建設的大好形勢下，也應該相時而動、抓住機遇，充分利用政策放寬的有利因素，及時報請擴大有權受理《涉外管轄規定》所列特殊涉外民商事案件（從本文的主旨來說，主要針對與涉外仲裁相關的三類案件）的中院數量——最好是一步到位使全省17個設區市全部取得該管轄權——以更好地應對物流業繁榮之后全省涉外經濟交往增多而可能導致的涉外民商事糾紛數量上升的可能性，也進一步為仲裁當事人特別是涉外仲裁當事人尋求司法救濟、獲取司法保障、維護合法權益提供更多的便利。

在完成具有特定類型涉外民商事案件管轄權的法院“擴容”之后，河南省高院還應當盡快出臺新的管轄規定，進一步理順三級法院的受案標準，明確規定基層法院不再具有受理三類涉外仲裁案件的管轄權，以保持與《仲裁法》以及《仲裁法解釋》規定的吻合。

五、結語

海口會議以及嗣后召開的全國涉外商事審判工作庭長座談會，明確了未來涉外案件管轄發展的新動向，這對于涉外仲裁案件的管轄必將產生較大的影響。河南省作為中部崛起的核心力量，面臨著依托物流業進一步擴大對外開放、加快建設中原經濟區的新機遇，更應當相時而動、早做準備。當然，我們也欣慰地看到，2011年11月河南省在長垣縣召開了第三次涉外商事審判工作座談會，會上積極研討了如何規范涉外商事案件的管轄問題，并且省高院相關負責人專門強調要統一仲裁的司法審查標準，進一步促進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建設，②參見張雷龍、江輝：《河南法院召開全省涉外商事審判工作座談會》，載：http：//www.chinadaily.com.cn/dfpd/2011-11/03/content＿14031597.htm。所以在對外交往日益增多的大背景下，及時報請調整已顯滯后的省內涉外案件管轄格局，對于既合理配置司法資源，又便利當事人訴諸司法解決糾紛，更兼顧協調司法與仲裁的關系，確實具有非常現實的意義。

［1］袁荷剛.對涉外民商事案件集中管轄的若干思考［J］.人民司法，2004，（2）.

［2］丁偉.我國對涉外民商事案件實行集中管轄的利弊分析——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涉外民商事訴訟管轄權若干問題的規定》［J］.法學，2003，（8）.

［3］新華網.最高人民法院將調整涉外商事案件管轄以適應新形勢［EB/OL］.http：//news.xinhuanet.com/legal/2010-02/01/content＿12914923.htm.

［4］王斗斗.最高法調整涉外民商事案件集中管轄格局［N］.法制日報，201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