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動武敘利亞的賭注

徐方清

熾烈的陽光下，頭發花白的雷·麥克格文在游行的人群中頗為顯眼。這位74歲的老人站在白宮北側的道路上，高舉標語：對敘利亞發動戰爭的理由是謊言。

對近在咫尺的白宮，麥克格文很熟悉。作為美國前CIA官員，他在27年的公職生涯里，曾為7任美國總統效力。且在1981年至1985年，麥克格文因負責國家安全情報評估和總統每日簡報工作時常出入白宮，向當時的總統里根和副總統老布什匯報工作。

一個多小時前，奧巴馬在白宮玫瑰園的講話讓麥克格文恍惚回到了10年前。當年，也是在這里，奧巴馬的前任小布什以情報顯示薩達姆擁有包括生化武器在內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為由，發出了攻打伊拉克指令。如今，奧巴馬在拜登的陪同下，一臉肅穆，發表電視講話稱，“我已決定美國應當采取軍事行動打擊敘利亞政權目標”。

在美國東部夏令時8月31日下午1點52分發表的時長10分鐘的講話中，奧巴馬呈述的理由也讓麥克格文似曾相識：“我們獲取的情報表明，阿薩德政權及其軍隊曾準備使用化學武器、向大馬士革（Damascus）近郊人口稠密的地區發射火箭彈，并承認發生了一起化學武器襲擊。”

上世紀90年代從CIA辭任后，麥克格文轉型為情報安全領域的評論家，并以“心直口快”聞名。2002年，這位曾經的情報工作老兵就對小布什關于要發動伊拉克戰爭的情報進行了公開的質疑和批評，并不止一次加入“反戰”的游行人群。但當年他的努力并沒能阻止戰爭的打響，盡管在2005年底小布什自己也承認，“許多原先的情報的確被證實是錯誤的”。

如今再次加入“反戰”游行隊伍，麥克格文對讓總統改變主意并不抱什么指望，“美國對外發動的又一場戰爭已難以避免，雖然奧巴馬承諾不會犯10年前出兵登陸的錯誤”。

“顯然，敘利亞的人道主義災難值得關切。但如果敘利亞不是伊朗的盟友，奧巴馬還會對敘利亞開戰嗎？”麥克格文再次心直口快地說道。

誰踩了奧巴馬的“紅線”？

自2011年3月敘利亞局勢陷入動蕩以來，奧巴馬一直持保守的態度。他在白宮玫瑰園的講話中說出了自己改變初衷的理由：“美國正處在逐步走出戰爭時期，我當選現職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結束戰爭。”

奧巴馬還提到，“美國人民都明智地認識到，我們不能以我們的軍事力量解決敘利亞的根本問題。在世界的這個地區，存在著歷史久遠的宗派分歧，阿拉伯之春的希望釋放了改革的力量，需要多年才能解決問題。正因為如此，我們不考慮派我們的軍隊投入其他人的戰爭漩渦”。

一年前的8月20日，在白宮舉行的一場臨時記者會上，當時正為爭取連任全力以赴的奧巴馬突然態度強硬，第一次為敘利亞政府明確劃出了“紅線”——禁止使用化學武器。此前，包括時任國務卿希拉里在內的多名美國高官都曾用過類似“紅線”的表述。

敘利亞局勢動蕩以來，西方國家多次指責敘利亞境內發生化學武器襲擊事件，而敘利亞政府和反對派也相互指責對方使用化學武器。今年3月，敘利亞政府主動提出申請，由聯合國介入調查。

在敘政府和聯合國經過長達數月的協商終就調查小組權限以及活動范圍等達成一致后，8月14日，聯合國宣布，聯合國調查敘利亞化學武器問題真相小組即將赴敘，并最終于8月18日抵達大馬士革。

3天后，發生在大馬士革郊外的一次襲擊行動，恰好踩上了這條“紅線”。按照美國白宮公布的情報信息：敘利亞政府于2013年8月21日使用化學武器在大馬士革郊外發動了襲擊，該政權在襲擊期間使用了某種神經毒劑。這次襲擊導致1429人被害，其中包括至少426名兒童。

很快在第二天的記者會上，俄外交部發言人盧卡舍維奇陳述了俄羅斯的判斷，俄外交部認為，有6千到4萬反對派雇傭兵參與了敘利亞的沖突。他還說，涌入的外國雇傭軍已可以與2005年至2007年伊拉克沖突期間的最高值相提并論。

敘利亞外交部長瓦利德·穆阿利姆隨即也在8月27日于首都大馬士革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徹底地并完全地”否認敘利亞政府軍使用化學武器。

但這并不影響白宮于8月30日公布的《美國政府關于2013年8月21日敘利亞政府使用化學武器問題的評估》報告中，“高度確信的評估”，敘利亞政府發動了上述襲擊，并表示“關于是反對派發動8月21日襲擊的說法很難令人置信”。

在前CIA官員麥克格文看來，白宮的這份評估報告才令人難以置信，它完全沒有提供直接的有說服力的證據。雖然白宮以保護情報來源和收集方式為由宣稱無法公開所有獲得的情報，但熟悉情報工作的麥克格文覺得，這樣的理由“更像是讓人聽得耳朵快起繭了的謊言”，小布什在發動伊拉克戰爭前也這么說。

中國前駐敘利亞大使、中國阿拉伯交流協會副會長時延春也覺得發生在8月21日的生化武器事件事出蹊蹺，“聯合國查小組前腳剛到，后腳就出了事”。

“在聯合國調查組的眼皮底下動用化學武器，這對于一個成熟的政權來說，不合常理。”時延春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在1999年至2002年出任中國駐敘利亞大使期間，時延春和敘利亞現總統巴沙爾·阿薩德有過十多次面對面的接觸?！八o我的印象是很有政治頭腦，對中國和中東的認識都很有見地?！睍r延春說。

時延春還和當時的敘利亞外長法魯克·沙雷以及敘利亞駐美大使、助理外長瓦利德·穆阿利姆等多位敘利亞外交高官成為朋友，一直保持著聯系。

時延春介紹，“巴沙爾政府的班子在外交上經驗豐富，很有智慧，不大可能主動和美國對抗。尤其是瓦利德·穆阿利姆曾當了10年的駐美大使，對美國很了解”。法魯克·沙雷如今是敘利亞第一副總統，而瓦利德·穆阿利姆是外長。

“政府軍在戰場上現在明顯處于優勢，也沒有動用化學武器的必要”。時延春也認為“雇傭軍發動襲擊的可能性比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