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攪動搜索市場

徐智慧

提名理由

他帶領搜狗在短短兩年內成為中國增長最快的互聯網公司。在2013年度最受矚目的搜狗并購案中，用騰訊的入股阻擊了勢在必得的奇虎360，并說服騰訊放棄了控股企圖，從而保存了搜狗的獨立性。他在搜狗并購案中表現出的商業智慧，足以被寫入商業教課書。

簡介：

王小川，搜狗公司CEO，前搜狐高級副總裁、首席技術官。他21歲兼職參與中國最大的校園交友網站ChinaRen的創建，27歲成為搜狐最年輕的副總裁，32歲時全面負責搜狗公司的戰略規劃和運營管理，三年來王小川帶領搜狗快速成長為中國用戶量第三的互聯網公司，成功地由頂尖技術人才轉型為全面的管理者。

2013年的互聯網爭霸戰中最出風頭的不是巨頭、貴族和土豪，而是一個新興的小諸侯國。

搜狗，這家成立不足3年的公司，在奇虎360大兵壓境時，出動辯士，游說諸侯，陳說利害，最終避免了被出售的命運，而且進一步開疆拓土，擴充實力。那個靠縱橫術改變結局的人，就是搜狗CEO王小川。

改變結局的一個電話

搜狗2013年三季財報顯示，營收5700萬美元，同比增長53%。這是搜狗在騰訊入股之后交出的第一份答卷。事實上，此時搜狗業績的增長，主要是維持原有的慣性。

9月16日后，騰訊搜搜的技術骨干正忙著在搜狐網絡大廈布置他們的新辦公桌，搜狗和搜搜將在這里合署辦公。事發突然，他們要在2013年最后一天來臨之前，把搜搜的流量、服務和業務，全面融入搜狗。他們原來的直屬東家騰訊，將持有新搜狗最多40%的股份，成為第二大股東。

很多人猜到了開頭，但沒猜到結局。9月16日以前，連最接近消息核心的人也認為，360并購搜狗幾成定局。

搜狗在2010年從搜狐分拆之后，迅速展露了“明星氣質”。由于貫徹了王小川提出的輸入法、搜索、瀏覽器“三級火箭”戰略，連續12個財季，搜狗營收保持23.8%的復合增長率，成為中國增長最快的互聯網公司之一。

早在兩年前，剛剛獨立運營的搜狗已經引來幾個重量級競購者。百度、騰訊、奇虎360都對搜狗開出了價碼，對張朝陽來說，只要舍得賣，就人有舍得買，以十幾億美元賣掉搜狗不是難事。

周鴻祎最先表達了入股搜狗的意愿。他向張朝陽表示，360以流量入股，占搜狗30%股份，搜狗將瀏覽器給360。張朝陽的理想是做一個如同谷歌一樣的搜索引擎，他對瀏覽器并不熱衷。

對王小川而言，如果360介入，將徹底改寫搜狗未來的發展藍圖。但他并不認為360的購買意圖是件壞事。相反，他覺得這是一個時機，可以引起張朝陽對瀏覽器的重視。

當時的360已經把瀏覽器的研發團隊搬到了搜狐大廈的旁邊，以便于從王小川的團隊中挖人。這符合周鴻祎一貫的“挖墻角”策略，開出幾倍的薪水，挖來對手的骨干和精英。

王小川強烈反對360入股，還有一個更根本的原因：如果周鴻祎拿到了搜狗瀏覽器，并采用搜索+瀏覽器的發展思路，一定能把百度拉下龍頭老大的位置。在王小川看來，百度可以在搜索領域做到極致，相形之下，360是一個更可怕的對手。

在某種程度上，王小川對搜狐的未來構想，與周鴻祎對360的定位是重合的。王小川和周鴻祎，應該是兩個不同山頭的競爭者，而360入股搜狗，意味著搜狗將會失去自己，這是理想主義者王小川不愿看到的。這個在搜狐孵化了整整7年才嶄露頭角的公司，不希望自己的未來戛然而止。

另一個求購者騰訊，由于堅持控股搜狗，今年初已退出競爭者行列。

但到了7月底，搜狐在新加坡召開董事會之前，王小川和馬化騰的一個電話改變了一切。在電話中，王小川陳述了搜狗的增長模式和潛力，而且對騰訊旗下的搜搜的了解也不亞于騰訊內部人。馬化騰一改堅持控股的立場，重新入局。

9月16日，搜狐、搜狗、騰訊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騰訊向搜狗注資4.48億美元，并將旗下搜搜業務和其他相關資產并入搜狗，交易完成后，騰訊獲得搜狗完全攤薄后36.5%的股份，并將于2014年3月增加到40%。

騰訊入股搜狗，使互聯網格局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搜索領域，百度占有50%以上的市場份額， 360占20%，搜狗合并搜搜之后占14%。騰訊與搜狗的合作，意味著周鴻祎的敵對陣營里又多了一個足夠強大的對手。

戰國時代自立之道

在業內人士看來，互聯網已經進入戰國時代，諸侯林立，強弱不一。放眼看去，處處是攻伐和結盟。

在搜狗收購戰中，王小川像一個2000年前的辯士一樣游說諸侯，擊退勁敵，確保了在互聯網戰國時代的諸侯地位。在這樣一個戰國時代，任何一個強大到足以統一天下的敵人都是不應該存在的。

王小川深諳此道，在兩年前搜狗的另一次危機中，他就采用同樣的策略說服了馬云。

早在2010年搜狗未分拆之前，360已經表達過入投搜狗的意愿。面對這樣一個頑強的追求者，張朝陽并非心如止水，只是當360的入股方案抹殺了搜狗獨立的發展空間時，他才舉棋不定。他并不希望“剛露出成功苗頭”的搜狗就此止步。王小川明白，在董事會上再激烈地反對都是徒勞，他必須尋找更好的替代方案，也就是說，找到一個能替代360進入搜狗的人選。

他想到了馬云。任何一個門戶網站的領導者，都不會拒絕跟馬云的合作機會。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馬云需要什么、憎惡什么。淘寶曾花費巨大的成本做搜索引擎，目的只有一個：阻擊百度。馬云需要自己來決定用戶搜商品時的商家排名，這是淘寶網直接的利益所在。而要對百度關上大門，他就必須有一個能與百度抗衡的搜索技術。

2010年谷歌退出中國后，百度獨霸中文搜索。誰占領了小小的搜索框，誰就占領了龐大的廣告市場。當門戶網站還沒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李彥宏已經把搜索框變成了一個吸金池。

2010年的張朝陽、周鴻祎、馬云，都想在搜索這塊大蛋糕上切下一塊。而王小川已經意識到，搜索引擎做得再好，如果沒有適應中國市場的渠道去推廣，也注定是失敗的。活躍的互聯網用戶已經從最初的精英知識階層，變成了普羅大眾，他們不在乎搜索的精確度差幾個百分點，也缺乏互聯網知識產權觀念，番茄花園和hao123大行其道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推廣搜索引擎的最佳方式就是跟瀏覽器相結合。百度的成功就在于此，如果看一看李彥宏前期的投資就會發現，百度花了那么多的錢，只是為了占領瀏覽器的地址欄。

在對這個問題的認識上，王小川顯示了他的商業直覺。“搜索引擎的戰爭其實是瀏覽器的戰爭，誰擁有瀏覽器，就能在頁面上安裝自己的搜索引擎。本質上，誰贏得了瀏覽器的市場占有率，誰就贏得了搜索市場。”

基于對搜狗搜索的信心，王小川飛到杭州跟馬云會面。在40分鐘的談話里，他告訴馬云，搜狗能夠對抗百度，這對阿里有好處。搜狐和搜狗值得信任，他們有很高的道德底線，從不作惡。

不久，馬云和阿里巴巴正式宣布投資搜狗。王小川成功地用馬云阻擊了周鴻祎，有了這筆投資之后，搜狗邁出了獨立的第一步。2010年，搜狗從搜狐分拆，成為一家獨立運營的公司，搜狐CTO王小川出任CEO。在互聯網戰國時代，搜狗相當于正式首次擁有了諸侯名號。

鈍感力與追求極致

在合縱連橫的企業運作中，王小川的行事方式體現了敏銳的商業洞察力。但他常用另一個相反的詞形容自己：鈍感力。

這個詞隨日本作家渡邊淳一的《鈍感力》傳入中國，直譯過來就是“遲鈍的力量”。

在Chinaren網站工作時，王小川埋頭在自己的技術世界里，對外界變化渾然不知，直到Chinaren即將被搜狐收購前一個月，他才得知消息。

那種陶醉在0和1之間的技術性格，使不了解他的人形容他“高智商，低情商”。而他則用鈍感解釋了完美主義：“因為在一些事情上很鈍感，就把全部的精力和專注度放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因此在這些事情上就會要求更加的完美，更加的極致。”

他從小就被冠以天才之名，他獲得過世界奧林匹克數學金牌，并因此特招進入清華大學計算機系。本科畢業后，他選擇了生物信息作為自己的研究生課題，看到了生物體的復雜、多樣、精美，這完全是0和1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在讀了凱文·凱利的《失控》之后，王小川找到了人類技術發展的哲學和神學解釋，人是造物主按照自己的形象所塑造，人不知自己創造力的極限，所以人究竟能創造出什么，人本身無法控制，但這一切，都在造物主的掌控之下。

他知道自己無法控制很多事情，只能“好奇地活著”，體悟技術世界和人類社會的復雜性，他喜歡研究各種各樣的“盒子”，關注人工智能和比特幣。他的枕邊書還包括費孝通的《鄉土中國》和《生育制度》，因為其中體現了“對人類社會的精妙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