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心腹秘訪朝鮮

陳言

2013年5月14日，日本內閣官房參與、67歲的飯島勛從北京登上去平壤的飛機時，并沒有人注意到這位光頭、微胖的日本人。直到朝鮮方面盛情款待、高規格接見的消息從該國廣播、電視中傳出來以后，人們才知道日朝之間的關系有了巨大的變化。

此后的幾天，北京機場但凡有朝鮮的航班，便一定有日本記者守候在那里，等待這位體態特征突出的不速之客。

17日，人們終于在機場迎來了這位特殊使者。飯島勛話很少，日本記者在機場什么也沒有從他口中得到，看著他上了來迎接的汽車。

人們只見飯島獨來獨往，未見秘書、翻譯同行。至于飯島是獨自一人去的朝鮮，還是有一同去的人，日本媒體也不是很清楚。“本來屬于秘密外交，沒有想到被朝鮮和盤托出，讓日本有些措手不及。”日本朝日新聞的記者小田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安倍首相要求飯島，到平壤后，重要指示需用紙條傳遞，不得在飯店內直接說出。要提防對方竊聽。”日本前首相大平正芳的政務秘書田中健一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應該至少有一位外務省官員陪同飯島勛出訪。但目前尚不知道帶去了誰，是否留下了會談或者是翻譯記錄。

如果能在7月參議院大選前，讓安倍晉三從朝鮮帶幾個被綁架的日本人回來，那么安倍在選舉中的勝利就愈發有了保證。“6月訪朝”是日本政界一直在議論的事，派曾經兩度跟小泉純一郎訪朝的飯島去平壤，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

不過，這次訪朝似乎沒有實質成效，“朝鮮想在刺探安倍政權內情的同時，在日美韓之間打入一個楔子。”5月20日，保守媒體《讀賣新聞》發表社論說。一向無條件支持安倍內閣的《讀賣新聞》，首次表示了對內閣在朝鮮問題上的不滿。

復制小泉路線

小泉純一郎選中安倍晉三，是希望安倍能按自己的路線走下去。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一陣子肚子疼，安倍就放棄了首相職位，接著給日本帶來的是一年一相，政治的長期不穩定。

“2012年12月，安倍再度上臺后，想要走的還是小泉之路。這回他要動真格的了。”橫濱市立大學名譽教授矢吹晉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既然要延續小泉內閣，要像小泉一樣有超高的支持率，學小泉就需要做得非常具體。

在小泉當政的時候，內閣雖然有種種問題，如田中真紀子在外交方面的魯莽行動，對官僚的態度等等，但很快就通過罷免田中的外務大臣職位，讓問題得到了解決。其他大臣在金錢丑聞、男女艷聞方面，也沒有被媒體抓住把柄。

小泉純一郎對入閣政治家有非常嚴格的檢查過程。主要通過警察機關、媒體，徹底調查某位政治家的相關德行，在確保沒有被媒體炒作的前提下，小泉才讓該人進入內閣。而具體負責“檢查”的人，便是小泉當時的政治秘書飯島勛。

當年，飯島勛非常敏感地覺察出民眾對朝鮮綁架日本人事件非常反感。如果能一定程度解決綁架問題，便是為民眾具體做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力勸小泉訪朝的便是飯島。

2002年，日本外務省本來希望通過外交途徑談判，但飯島勛認為朝鮮不可能公開接受日本提出的帶被綁架人士回國的要求。秘密外交才能讓外交取得成效。

“為此飯島與外務省、以及小泉的另一位心腹福田康夫關系都搞僵了。現在看來是秘密外交加上小泉親自訪朝，讓一部分人質回到了日本。”田中健一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通過與朝鮮的秘密外交來解決日本希望解決的問題，這是飯島勛的一貫作風。在今年7月參議院選舉到來之前，安倍晉三急需在東亞外交中，特別是在綁架問題上，讓日本選民看到他才是又一個小泉，所以才派出飯島勛去朝鮮打頭陣。

能夠只身一人去朝鮮，而且能夠讓朝鮮真正重視的，在今天的日本也只有飯島勛一人了。

政治家的秘書很多就是政治家本人的化身。飯島勛平日言語不多，肯聆聽他人的訴求，在能為別人解決問題的時候，一定用盡全力，不說空話。小泉純一郎從政37年，一直和他形影不離的便是這位飯島秘書。

安倍晉三的秘書喜歡緊貼著安倍出現在各種場合，飯島勛并不這樣。小泉純一郎是政治家子弟，從小在政界里混，對上層非常熟悉。雖然飯島家族在日本是個名門，但到了飯島勛父親這一輩，已經遠離了赫赫有名的家族，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卡車司機。飯島勛本人也高中畢業后就當了工人。

據說他應試給小泉當秘書的時候，說了自己的身世，覺得自己和政治家出身的小泉地位身份不同，小泉不會雇傭自己。但沒有想到年輕的小泉純一郎打量他一番后，并沒有多說什么就錄取了他。以后一干便是三十余年。也只有飯島伴隨著小泉走過了無名的議員時代，后來又為已經是大臣的小泉跑前跑后，最后成了小泉首相的政務秘書。

安倍晉三在2012年12月上臺前就力邀飯島勛入閣。飯島開始時堅決推辭，但看到安倍晉三有小泉純一郎當年的雄心壯志，最后決定出任“內閣官房參與”這個相當于首相辦公室副主任的職位。接下來，他為安倍內閣做入閣大臣們的“檢查”，保證了在過去4個多月中，內閣基本上沒有明顯的丑聞。安倍晉三雖說了一些讓鄰國不滿意的話，但日本民眾似乎不太在意這些。

對于安倍內閣的支持率，一些報社的調查是74%（如《讀賣新聞》），但和小泉85%以上的支持率還有不少差距。如果能仿效小泉去朝鮮，從那里帶回數名被綁架的日本人，那么安倍內閣的支持率就有可能達到80%以上。

無可奉告的訪朝成果

在朝鮮熱情洋溢地將飯島勛訪朝時拜會的各種內容通過媒體向外宣傳的時候，安倍晉三、看守內閣的官房長官菅義偉一直對外說的一句話便是“無可奉告”。

小泉時代日本與朝鮮的交往一直不對外明示，給外交留下了很大的活動余地。一直主張對朝鮮實施最嚴格制裁的安倍晉三，其實能制裁的內容有限。日朝貿易這些年基本上處于停滯狀態，與朝鮮之間在金融交流上的嚴格限制，也讓日朝之間更沒有了任何可以轉圜的余地。

《中國新聞周刊》多處采訪后得知，在朝鮮見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長金永南等朝方高官時，飯島勛向朝方轉達了以下內容：“如果不解決綁架問題，日本政府是不會改變對朝政策的。”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世界各國更加重視朝核問題。日本過分強調綁架問題，僅僅是要處理日本國民的訴求，不去談朝核，單一談綁架；不談日本在歷史上對朝鮮半島數十萬居民的綁架，單談戰后朝鮮綁架了十幾位日本居民，這顯然讓國際社會難以理解日本的用意。

5月19日，飯島與菅義偉進行了一個小時的會談。“我把自己的真心話轉達給了朝方。”飯島勛對菅義偉說。至于朝方是否理解了飯島的真心話，會做出哪些反應，目前就不知道了。

韓國和美國對于飯島的秘密外交方式，與2002年時的態度大為不同，明顯地表示了對日本的不信任。

5月19日日本政府向韓國方面通報了飯島訪朝的主要內容，“在綁架問題上無明顯的進展。”日本對韓方如是說。“我們對日本的突然行動表示憂慮。”韓方給了日本這樣的回復。

“我們希望一并解決朝核及導彈問題，這是美國政府的真實想法。”美國政府高官在回答日本記者采訪的時候說。

只有朝鮮方面異常高興。在飯島勛17日離開朝鮮后，18日連發三枚導彈，19日發射一枚，20日再發射兩枚，最大程度表達了對飯島勛的“歡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