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傳奇里我們看見了誰

阿眉

最近幾年，對民國八卦津津樂道的回顧、解讀和書寫，熱度一直不減。

多半是由于民國時代是被歷史截然劃界的另一個時代，具備足夠的心理和時間距離可供遙遠地瞻仰愛慕。同時，民國距離當下的時間又相對較近，有足夠多的文字記載和影像，有仍然健在的親歷者回憶記錄或被訪問，而這一切，都是支撐想象的支點。

然而同樣的時光，在不同作者的筆下，在史實的骨架上形成的卻常是大相徑庭的兩般面貌。書中當然有事實，卻只是“事實”這頭大象的耳朵或尾巴。就算是書中作者言之鑿鑿：某當事人親口對他如何說，在信中怎樣寫然而，那就是事實的鐵證嗎？誰又未曾隨便扯個借口搪塞好奇的看客，或是在諸多理由中挑出最無關(guān)痛癢的那條向他人交代，一千年前的事情如此，數(shù)十年前的事情如此，昨天的事情仍然如此。年齡愈長，經(jīng)歷愈多，愈覺所謂“信史”像物理課本上的“理想狀態(tài)”——存在，卻幾乎不可觸摸。正如那句歌詞：“這事那事都不得己，中間經(jīng)過沒人知。”

雖有如此悲觀的看法，卻無礙于我懷著一顆八卦之心一口氣讀完了閆紅的《如果這都不算愛——胡適情事》。胡適的婚姻愛情儼然一部長篇電視劇的題材：孝順兒子奉母命娶了沒受過教育的小腳太太，一生有一位紅顏知己，幾段短暫恍惚的戀情，最終和小腳太太相濡以沫白頭偕老一切情節(jié)都完美無缺，每個角色都恰如其分。要完全不受這套電視劇版本的情節(jié)影響，并不容易。而《胡適情事》中，作者閆紅在書中自稱要做“八卦界的柯南”，把前人已經(jīng)解讀許多次的胡適婚姻愛情寫出新意。

新意在于書中立論所依，全來自一手材料，主要是胡適和親友間的來往信件。一手材料不是情節(jié)邏輯嚴密的小說，常有矛盾之處，發(fā)現(xiàn)這樣的矛盾，需要埋頭故紙堆下鉤沉索隱的笨功夫。比如書中提到新婚的胡適給妻子寫了一封家書，信中有“窗上的月亮正照著我，可惜你不在這里”這樣情意綿綿的句子，然而僅僅五天后，他就又給族中親戚寫信說“吾之就此婚事，全為吾母起見”作者閆紅對這兩封自相矛盾的信做出了自己的解讀，是符合人情世故的，可以說服讀者的解讀。而那個埋藏在時間深處當事人內(nèi)心深處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作為讀者、旁觀者，也只能相信自己選擇的真相。美劇《尼基塔》有句沉痛的臺詞：“只有你愿意相信的事情才是真相?！?/p>

在這本書里，作者閆紅是好惡分明的，胡適的幾位女友中，她對重視精神世界個性飛揚的女畫家韋蓮司明明白白的欣賞，對書信里滿紙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曹誠英掩飾不住的輕視躍然紙上。而對胡適情事里幾處前人以訛傳訛的所謂“定論”有理有據(jù)條分縷析的反駁證偽，更處處可見作者的聰明通透和敏感細致。在對傳奇的回顧中，我們還看到了解讀傳奇的人。

在傳奇里我們看見了誰？最終我們看見的是自己，把浪漫的金甲圣衣披到主角身上的是我們自己，如今拿起手術(shù)刀解剖傳奇的也是我們自己。作者說得好，“我可以說，真相，其實才是一個人的本質(zhì)嗎？離開這個，不管你對一個人如何傾倒，你愛的，都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模糊影像，跟這個人無關(guān)。”

書中沒有壞人，主角秉性善良學(xué)貫中西公認情商極高。這樣律己甚嚴的人偶爾不小心流露出的涼薄自私軟弱，最讓人心灰意冷。

《如果這都不算愛——胡適情事》

作者：閆紅

出版：安徽教育出版社

定價：36元

《新羅馬帝國衰亡史》

作者：[美]詹姆斯·奧唐奈

出版：中信出版社

定價：46元

這部新羅馬衰亡史，是當代美國價值觀的歷史投影。作者希望，重新研究羅馬帝國的衰亡可以對解決今天的危機提供借鑒。

《馬克思〈歷史學(xué)筆記〉與19世紀》

作者：林國榮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定價：32元

由19世紀中晚期歐洲史學(xué)背景出發(fā)，審視《歷史學(xué)筆記》的定位與價值，復(fù)原馬克思思想的一元、理性本質(zhì)。

《影子里的中國——即將到來的社會危機》

作者：吳敬璉 鄭永年 [美]亨利.基辛格等

出版：江蘇文藝出版社

定價：39.8元

談經(jīng)濟離不開政治，談中國離不開世界——各學(xué)者共同把脈政治時局和經(jīng)濟軌跡、預(yù)測未來危機。

《從城南走來——林海音傳》

作者：夏祖麗

出版：三聯(lián)書店

定價：58元

作者以兩種口吻敘述傳主，一種是評論家的眼光、文學(xué)和歷史的尺度，另一種是女兒的口吻和心情。

《我們這兒是精神病院》

作者：小安

出版：廣西師大出版社

定價：32元

這是作者三十年精神病院護士生涯的真實記錄。他人的瘋癲是映照我們自己的一面鏡子，如?？滤f，瘋癲“揭示了真正的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