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過對《易經》的“中孚”卦和市場經濟“均衡”理論的解析,闡述了“錢”性善惡的根本所在。以說明“均衡”在市場經濟中的重要性。
【關鍵詞】中孚 均衡 市場經濟
《易經》原名《易》、《周易》。《易經》是漢代稱的稱謂。漢代所說的《易經》包括經和傳兩個部分,傳是對經的解釋。《易經》有六十四卦,“中孚”卦是其第六十一卦。筆者所說的“中孚”,既指“中孚”這一具體的卦,也指貫穿于整部《易經》之中的“中孚”思想。本文通過對“中孚”卦和相關問題的解析,試將透視“均衡”在市場經濟中的重要性。
談到“交換”和“商品”這些特定的詞,必然要涉及到成就這二者的媒介“錢”這一等價物。傳統的商品經濟社會是“特權”社會。筆者在《〈易經〉的商旅卦之德與市場經濟的“自利”》的論文中已明確,所謂“特權”,不指某一個人,更不指某一個群體或階層,而專指一種意念、一種思想,一種思維,一種定式。因傳統的商品經濟社會默許“特權”左右交換,雖然人們在心理上,極其希望據有比別人更多的錢,但總是以不齒于錢的表象偽裝自己。無論如何掩飾,錢這種東西總會令人表現出亢奮的欲望。
這種欲望的產生源于兩個方面,其一,錢基本上可以交換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包括憑借錢財的犯罪;其二,錢是流動的,在承載著財富的流動中,更多的時候被特權扭曲、劫持。因此,“錢”的積極作用被吞噬了,被冠名為骯臟的萬惡之源。但由于“錢”與每個人的生活和生存息息相關,又被人們掩耳盜鈴地奉為致寶。有沒有一條令錢的“罪惡”衰減之路呢?自錢這種特殊的東西問世以來,人們求索了幾千年。錢的流動,是人在起作用,從整體上調整人的欲望,恢復錢這一“信物”的本性,可能是解決“二難”問題的途徑。群經之首的《易經》在“中孚”等卦中,對解決“二難”的問題,表現出古人卓絕的智慧。
在對“中孚”進行具體的解析之前,須明確兩個閱讀《易經》時所遇到的基本問題,即對“爻”的排序、性質的稱謂。爻的排序由下而上,即從一數到六,但稱第一爻為“初”爻,稱第六爻為“上”爻。同時,稱陰爻為“六”,稱陽爻為“九”。理由何在?這是歷代統一下來的“規定”。掃除了閱讀障礙之后,乃回到以上的話題。
“中孚”卦的六爻是由四個陽爻和兩個陰爻構成,由下而上的爻序是,初、二、五、上為陽爻,三、四為陰爻。從而形成了八卦的上卦和下卦兩個中爻(二、五爻)的實而剛,全卦中虛(三、四爻)而柔的格局。
《易經》將六爻分為天、地、人“三才”,并將之并列起來,把“人”放在了天與地之間的中心位置,人的重要意義在于頂天立地。本卦的“中虛”兩爻,均在“人位”,似瞻前顧后,中而不倚。卦象預示,人之為人,必須得內心誠實,而又能虛己容物。按八經卦分,“中孚”卦的上卦是巽卦,為風為木,下卦是兌卦,為澤。我們看到的卦像是,澤受風吹,風施澤愛,上風下降,風行澤上而感于水。按序上下重合便是澤風“中孚”卦。
“中孚”卦的卦辭是,“豚(tun)魚吉。利涉大川,利貞。”也就是說,中孚卦象征心中誠信。信及于豚魚,是吉利的。利于涉越江河巨流和堅守正道。古人認為,豚魚生于大澤之中,能生風,孚信自然而拜之,所以將此作為卦象。《象辭》說,澤上有風,就是中孚的象征。《卦序》對“中孚”卦的解釋是,“節而信之。”有節制的人,言行就會有信用。這一解釋,是與“節卦”重合,并非重復,卦義特別強調了節制這一顯著特征。“中孚”卦除誠信守中,還要守“節”,“節”是“信”的基礎,沒有建立在守中基礎之上的節制,不可能有確實的誠信。一個失信的人巨富了,誰能保證他占有的錢不作惡?看似與“錢”不相干的“誠信”,其實就是錢性善與錢性惡的根子,或者說是分水嶺。
《彖辭》說,孚信于中,能教化萬邦。豚魚吉,是說信及萬物,能感受孚信的感召。利涉大川,巽為木,坎為水,是中孚的卦象,外實內虛,是乘舟渡川的卦象。中孚有利于守持正道,能應合上天之道,而享有長久的福祉。通過這一解釋,我們看到,“中孚”的卦辭所強調的是,這一既抽象又具體的人,或團體,乃至整個人類社會,若想達到趨利避害,長久享有福祉的目標,唯一的途徑是合于“天道”。《禮記.中庸》說,“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人道說是仁義。簡而言之,天道的內容是“節制”、“守中”、“誠信”。“天”是賦予人類仁、義、禮、智、信等本性的存在,亦是賦予人類吉兇禍福的存在。二者密不可分,相互依存。“錢”這一種特定的信物,不可否認的是權力、財富、利益、欲望的載體,但也同時是公平、平等、誠信、福祉的載體。“中孚”卦辭從宏觀上闡述了實現錢性善的路徑。
如果說“中孚”卦卦辭宏觀的闡述還嫌粗放,那么我們即從微觀的角度進一步賞析“中孚”卦的爻辭,這更有助于全面的理解整個卦的寓意。“中孚”卦初爻的爻辭是,“虞(yu)吉,有它不燕。”楊萬里認為“虞”是“度”、“防”的意思。按孔穎達的解釋,“燕”是“安”的意思。整句話是說,孚信的初始,安逸而吉利,如果不守信,產生了意外之患,就不安寧了。若將整個意思加以提煉,可以表達為,若想獲得吉祥,必須臆度權衡,擇善而從。在事物的初始階段,就得豎立這一思想,以播下善良的種子。
九二的爻辭是,“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樂靡之。”鶴在蔭蔽的地方鳴叫,它的孩子能夠循聲應合。我有美酒,與你同杯共享。后一句又可以理解為,我有好的爵位,與你共治。前一句以“和鳴”為像,后一句以“共享”為像,著重強調,至誠相交,同類相召,信守中道,近和遠應的和諧效應。播下善良的種子是第一步,創造良好的環境是必須具備的條件。
六三的爻辭是,“得敵,或鼓或罷,或泣或歌。”遭遇敵人,有時鳴鼓前進,有時止而不前,有的淚泣聲悲,有的歌樂歡唱。《象辭》對該爻的解釋是,“或鼓或罷,位不當也。”六三以陰爻占據陽位,位就不當了,所以沒有“和鳴”之聲,動搖不定,喜怒無常,導致缺乏發自內心的誠信,自然不能取信于人,表現出舉止失措,難以合和,一旦遭遇重大變故,不知所措是當然的,亂自己的方寸是必然結果。有善良的開端和必備的條件,還需要擺正位置。
六四的爻辭是,“月幾望,馬匹亡,無咎。”月兒即將圓滿,良馬走失原配,沒有過錯。《象辭》說,“馬匹亡,絕類上也。”誠信既是個體行為,又是整體行為,個體行為整合成整體行為,繞不開選擇對象的步驟。爻辭以馬匹走失這一“象”,說明經選擇,斷絕與同類交往的歸宿。六四居陽爻九五和陰爻六三之間,柔而守正,順陽而棄陰,恰如滿月順了太陽的光輝。有善良的開端、必備的條件和中孚的位置,還須慎重的選擇同類,棄惡從善,以消災免難。
九五的爻辭是,“有孚孿如,無咎。”心存誠信并牽系天下,沒有過錯。《象辭》說,“有孚孿如,位正當也。”心存誠信并牽系天下,才是位居中正妥當的歸宿。九五爻以陽剛居陽位,尊位得中且正,孚信于天下,人皆來服,這是沒有過錯的。善良的開端,必備的條件,正確的位置,慎重的選擇,心存誠信的牽系天下,便深得中道,可以堅定不移了。
上九的爻辭是,“翰音登于天,貞兇。”雞鳴的音聲,高升到天上,正當有兇。具備了善良的開端,必備的條件,正確的位置,慎重的選擇,心存誠信牽系天下的中道,還要杜絕翰音登于天的兇相。《象辭》說,“翰音登于天,何可長也。”不腳踏實地,欺世盜名,曲高和寡,是不可長久的。
爻辭從不同的層面,推論出“中孚”狀態是使人、人類社會、事和物達到和諧的模式。“節制”、“守中”、“誠信”的“中孚”內涵,亦即是經濟活動和政治舉措的底限。一旦突破,必然走向反面。比如,“中孚”卦的錯卦,是“小過”卦,交互卦是“頤”卦。“小過”卦強調,小事可以有小的過度,大事不可以有小的過度。“頤”卦言明必須堅持正道,福祉才會與你同行。
我們將“中孚”卦的卦辭和爻辭的闡述略加歸納,可以得出以下結論,“守中”“誠信”,避諱孤高自賞的自信,“節制”“誠信”杜絕狂妄的輕信,“中孚”“誠信”感召天下賢士有信。當“錢”從宏觀到微觀都被賦予了“中孚”之德,錢的流動便合和了,社會和諧穩定便成為一種必然。這就是智慧的古人對理順傳統商品經濟秩序的理想。
“乾”“坤”二卦是《易經》的根本意符,亦是先民的圖騰符號,其所生的“六子”兌、離、震、巽、坎、艮基本符號,是血緣社會組織架構和系統的寫照,也是氏族聯盟的象征。縱觀六十四卦,層層累疊,錯綜交織的格局,記載了漸次累遞的歷史發展進程,是社會政治、商品經濟組織結構的模擬。方東美先生啟示是,中國歷史從遠古到秦漢時期的發展經歷了:圖騰社會(原始社會)——血緣社會——氏族聯盟社會(部落社會)——分封制的統一王國——王國漸失其統社會(春秋時期)——王國中央解體社會(戰國時代)——統一帝國(秦之后)。《易經》卦形符號系統的推衍,與中國古代歷史的發展恰恰相應,并且影響著整個中國歷史。“易理”顯示,人類社會的進化,分工和交換的發生,家庭與家庭的差異亦即隨之產生,“職業”便應運而生。社會形成一個互相依賴的整體,一個家庭乃至個人的生產,會影響到不確定的人群。
錢的善惡性與人的誠信密不可分,是各類經濟社會的共同點。只是在市場經濟社會,“商業道德是一種公共服務,它能使一切從事交換的人得益”。[1]在這種道德建立的過程中,需要每一分子的積極參與,并從始至終亦強制每一分子對其珍視和維護。追根索源,建立商業道德,政府得帶頭不說假話,持之以恒的作表率,誠實守信,嚴禁濫用權力,恪守利民的宗旨。這與“中孚”之德是一致的。歷史證明,“從來沒有一個腐敗的政府能夠帶出一個有牢固商業道德的社會。”[2]“廉潔高效的政府才能領導出規范的市場。”[3]
從表現形式看,市場是一群追逐私利的人,為獲得物質利益而交易。但市場經濟的“交易有其特定的規范,其基礎是人權和市場規則。”[4]交換本身不可否認的受自利動機的驅動,做生意目的就是為了賺錢,這是公理,但“做生意必須遵守市場規則,這是受道德約束限制的,它是反自利的。”[5]“市場以交換活動為其核心,抽去了交換就不再有市場。交換是雙方出于自利的目的而進行的活動,它不需要任何一方犧牲自己的利益。”[6]法定的自利與道德的契合點即是“守中”、“均衡”。“自利動機和道德約束協同作用。”[7]強迫每一分子在公共秩序方面遵守規則,他本人最終也能享受到他人和全社會為其提供的道德服務。這就是一個成熟的市場體制最具特征的表現。這一前提下的“錢”,將表現為性善。
在市場制度的建設中,必然出現兩種障礙。第一點是人與人社會地位的不平等。“權勢的不平等導致一方對另一方的控制或脅迫,阻礙了平等自愿的交換。”[8]一個人可以憑借權勢,任意侵占他人的財富,于是交換的積極性被扼殺。倘若權勢可以致富,爭奪權勢必然形成趨勢,從事生產和交換將會被鄙視。“自從階級社會出現之后的幾千年內,爭權勢成為社會騷動的主要根源。”[9]第二點是市場規則難以確立。主要是來自特權對規則的肆無忌憚的破壞。特權否認別人追求自利的合法性,而自己的物欲則無限制地膨脹,錢性惡是特權的產物。導致交換失衡,誘發社會動蕩。
“在交換深入到包括商品和勞務的經濟領域的一切活動中去時,需要建立越來越復雜的商業和信用規則。遵守這些規則卻不是淺近的自利目標能保證的。”[10]一方面需要政府公正執法,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沒有任何人可以置法律之外。另一方面,它需要道德的自我約束。市場經濟道德與傳統道德的區別,在于旗幟鮮明地否定特權的合法性。
當市場經濟規則匡正下的“錢”與傳統商品社會下的特權相遇時,喜劇出現了。特權所表現的顛無不破的壟斷性和脅迫交易性遭到了挑戰;與之相反,財富的獲取機會則不具備壟斷性。雖說錢的流動會造成窮人和富人的不平等,但人人都有獲得財富的機會,是一種共識的理論。在傳統商品社會,有權的人往往同時有錢,而在市場經濟社會中,有錢的人未必有權。無權的人當成為有錢人后,便進入了特權階層的消費領域,“錢”作為硬通的信物沖擊著特權。這時的“錢”的性善上升為常數,此刻的市場和交換呈均衡狀態。每個人可憑自己的體力、智力、天賦、興趣及資源等優勢參與市場交換,而不是權勢。“經濟學理論證明市場是最有效的實現生產和消費的組織形式”,[11]信任和普遍存在的市場經濟商業道德條件下所建立的規則,能夠把特權關進籠子,為“錢”戴上籠頭。市場經濟的良性狀態是,“不讓有錢的人有勢;不讓有勢的人以權弄錢。而不應該不讓大家發財。”[12]這就是“中孚”和“均衡”最切實際的注釋。
參考文獻
[1],[2],[3],[4],[5],[6],[7],[8],[9],[10],[11],[12]茅于軾,《生活中的經濟學》[M],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2011:268,268,268,268,268, 265,268,264,264,265,249,242.
作者簡介:劉岑鳥斐然,供職于解放軍理工大學理學院政治理論與軍隊政治工作教研中心,博士,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