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昂貴”的手工藝
“獵豹要去納米比亞,而津巴布韋則是獵象的最佳去處。”在癡迷非洲狩獵的富豪群體中流傳著這樣的說法,我面前便是一頭花豹標本,栩栩如生,在這個非洲大陸唯一一個前德國殖民地,除了那些德式建筑和生活方式外,還留存著德國人一向鐘愛的狩獵傳統。
前往非洲旅行數次,在納米比亞才第一次見識了非洲的狩獵產業。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參觀了一家納米比亞的動物標本商店,才知道原來納米比亞的狩獵與標本制作產業在非洲都屬于佼佼者。
在納米比亞的主題旅游中,最受歐美富豪游客追捧的莫過于狩獵游。它被認為是一項刺激又安全的貴族運動。來納米比亞狩獵的游客中八成是德國人和奧地利人,在德國就有將近100家狩獵代理機構。而納米比亞也成為非洲少數幾個允許狩獵旅行的國家之一,納米比亞不但擁有世界上最大的狩獵場,面積達到228萬公頃,還形成了一條產業鏈:從狩獵場、職業向導、追蹤手到私人飛機運營商、獸醫、食物供應商、肉類加工商、標本制作商到野外動物攝影公司,應有盡有。
有人說狩獵是人類進化的第一步,然而在這片土地上,它早已成為人類的娛樂活動了。戰利品狩獵幾百年前起源于非洲的白人殖民者,他們認為獵取野獸的頭顱或犄角的狩獵代表著力量與權力。獵手的目的并不是獲取獵物并出售,而是享受狩獵、追逐的樂趣,并將獵物作為紀念品,制作成標本永久保存。在當下國際狩獵場里,殺死一只獵物的許可證價值往往高達數萬美元,加上相關的服務費,花費更加巨大,遠遠高于獵物本身的經濟價值,因此狩獵也被稱為“富人的游戲”,而獵人們通常會將“非洲五大標志性的野生動物”作為至高目標來追求。
幾年前,我在南非開普敦采訪過一位環保人士,海豹守護者,他最大的遺憾就是未能阻止納米比亞政府在十字角海豹灣的捕殺行為。這次旅行我沒有去十字角,一路和向導聊天,他對此的看法也頗令人尋味:“那里的海豹數量實在太多了,一方面影響了漁民的收成,另一方面,合理的獵殺不僅可以很好地控制生態鏈,還可以給國家帶來經濟效益,比一味地保護來得更為科學有效。現在的問題不在于是否要捕殺海豹,而是用何種方式解決更加人性化。以前,為了獲得完整的海豹皮,狩獵者直接用棍子擊打海豹腦門,這種方式過于殘忍,現在改成了電擊,而且是有選擇地獵殺,不會殺掉小海豹和母海豹。”
至于其他野生動物,納米比亞則規定了專門的區域,比如戈巴比斯這座狩獵者的天堂,又被稱為“納米比亞的德州”。因為這里獵物繁多、氣候宜人,游客可以在專業獵人的帶領下,乘坐4×4敞篷吉普車奔馳在遼闊的非洲草原上追蹤野生動物,并體驗各式獵槍的性能并了解狩獵知識。狩獵作為一種產業,已經催生出相應的文化和服務,動物標本商店便是其中之一。畢竟沒有幾個人會真的將打死的獵物扛回家,于是有專門替客人加工打來獵物的行當,這一行業在南非最發達。許多歐美家庭都有動物掛件和標本,那些大多是加工過的,很多只有動物皮和角是真的,其余的全部是人造的,雖然看上去栩栩如生。除了標本外,納米比亞還允許交易海豹皮,在海豹聚居地十字角附近就有專門的工廠店。
非洲的“德國縮影”
“關于納米比亞歷史的書籍大都是西方人撰寫的,我覺得里面很多觀點都不能代表納米比亞人的真正想法。”當我希望黑人向導歐佩力為我推薦一本介紹納米比亞的書籍時,他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非洲的近代史就是一部被殖民史,沿著大西洋到印度洋的各個沿岸國家分別被英、德、法、西班牙、葡萄牙等國瓜分。他們就像一群入侵的獵人,幾百年間在非洲大地與原住民上演著黑白兩色皮膚不同的文化沖突。納米比亞先后被德國和南非殖民者統治,直到1990年才宣告獨立。無論是首都溫得和克,還是斯瓦克蒙德,都和許多非洲都市一樣,殖民文化的烙印隨處可見。歐韻濃厚,然而最具殖民地印記,同時也頗具爭議的建筑物卻是“德國騎手銅像紀念碑”(The Equesian Monument),在首都市中心與另一標志性建筑德國基督大教堂比鄰而望。
1912年1月27日,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53歲生日當天,這座高4.5米、意為“西南騎士”的青銅雕像在溫得和克隆重揭幕,以此來紀念1904年至1907年在與當地納馬族和赫雷羅族的殖民戰爭中陣亡的德國士兵與平民。納米比亞獨立后,這座炫耀殖民者勝利的紀念碑在納米比亞自然飽受爭議,許多人主張將其拆除,也不斷有納米比亞人在銅像附近示威,但是最后納米比亞政府還是將其保留,或許想以此來鞭策人民,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牢記殖民地時代的恥辱吧。
同樣充斥著歷史陰影的還有旁邊的德國基督大教堂。這座路德教會教堂修建于20世紀初期。1886年,德國路德教會在納米比亞成立,為了更好地宣傳教義,教會決定在城市中心修建一座教堂。1907年,德國殖民者用武力征服了科伊科伊、赫雷羅、奧萬博等部族,為了紀念殖民戰爭的勝利,德國殖民者于同年8月舉行了盛大的教堂破土動工儀式。德國人的嚴謹作風和不惜財力將這座教堂打造得精致完美,雖說建筑是哥特式風格,但運用了流行于19世紀末的歐美新藝術主義風格裝飾,建筑材料也基本都是進口的,除了納米比亞的石英砂巖。教堂的門廊采用意大利卡拉拉地區出產的世界著名的白色大理石修砌,教堂的穹頂以及時鐘、掛鈴、窗戶等內部裝飾材料則全部來自德國。從這兩座建筑物的經歷也可以窺見納米比亞原住民的寬容心態。
歐洲日耳曼人的生活方式依舊在這片土地上延續著。斯瓦克蒙德以北的Henties Bay是一個被四周干涸的沙礫平原和流沙包圍的美麗海濱小鎮,在這里我竟然發現了一處漂亮的高爾夫球場,就在馬路邊,似乎是當地社區的公共設施,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揮桿,只要不打到公路上的汽車就好。漫步在如此整潔而愜意的小城,很難相信這里和那個當地人稱之為“地獄沙漠”的地方是同一個國家,這里是非洲的“德國縮影”。
回到“維多利亞時代”
同處南部非洲,和鄰居南非相比,納米比亞雖也是經歷過白人政權移交給黑人政府的國家,但種族矛盾要緩和很多,政權更迭進行得比較順利,從沒有引發過白人和黑人之間的大規模沖突,二者相安無事,和睦共處,因此納米比亞的社會治安也出奇的好。
納米比亞的黑人占到人口比重的84%,其中大部分為奧萬博族,約占總人口的一半,主要集中在北部地區。在首都溫得和克,我第一次見到奧萬博族人,粉紫色裙子是姑娘們的傳統服飾,她們面對鏡頭很活潑,黑色的膚色作為底襯給予其他顏色以極大的自由,可以肆意地飽和張揚而不顯得做作。這種在我看來有些艷俗的色彩,穿到她們身上卻再合適不過。
然而,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服飾當屬在北部見到的赫雷羅人的了。那天在街上,老遠就看到一個穿著19世紀維多利亞時代長袍裙子的女人走過來,頭上還頂著一個奇怪的帽子,帽子下面是黝黑看不清五官的臉。我頓時有種活見鬼的感覺,揉了揉眼睛,這樣的服飾實在是太穿越了,我瞪大眼睛怔怔地看著她走過。“這些是赫雷羅族的女人。”向導估計見多了游客這樣驚訝的神情,怎么會這樣呢?后來果然又見到了一些如此穿衣的女人,這個城市簡直就像一個大的電影布景。
然而這些穿著19世紀及地長裙、頭巾裹發的女人卻不是演員。赫雷羅族本是西南非洲的游牧民族,據說最早來自一個水草資源極其豐富的地區,很有可能是坦噶尼喀湖的西部,在各個民族中最懂得養牛放羊。18世紀中期,他們開始從卡奧科蘭南遷,此后便流浪在廣闊的土地上,現在主要居住在納米比亞北部和安哥拉南部。近代廣泛的文化移入,對這個民族生活的各個領域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這種服飾便是最明顯的影響之一,最早由德國傳教士于1860年前后引進,后來,族人又加入牛角形的頭飾,牛角越大表示生育能力越強。衣服通常采用紅、藍、綠3種顏色搭配,布料多用圓點和各種小的圖案構成,底色較鮮艷。向導介紹說赫雷羅族是一個非常有民族自豪感的民族,他們珍視并堅持自己的文化傳統,比如MuKuru—一種通過熊熊燃燒的大火與祖先們交流的儀式。沿襲殖民時期的打扮,可以讓她們在過著現代生活的同時,銘記那段民族險遭滅絕的血淚歷史。“穿著敵人的服飾會削弱敵人的力量,并給自己帶來一些能量。”或許對歐洲文化的部分同化和借用,可以幫助她們克服這段殖民歷史的影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