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女兒房間的暖氣管漏水,浸濕了床鋪,她主動要求到我們臥室來與我們擠一張床,共蓋一床被子。
午夜,我在寒冷中醒來,身上的被子都被女兒拉了過去,全都壓在她的身下,胳膊和大腿暴露在寒氣中,睡得津津有味。
我把被子重新蓋回到身上,沒過幾分鐘,她如同練武術般把被子一腳蹬開,手腳鋪張,大腿幾乎頂到我的脖前,睡姿夸張怪異。整整一晚,我多次起身整理被子,折騰地一夜沒有睡好,直到清晨,她才沒有再睡出奇怪的姿勢。
第二天,我神情萎靡地向母親訴說著女兒的折騰。母親說,你小時候也是這樣,我每天晚上數次起床給你蓋好被子,可你卻睡得非常得意。小孩子嘛,沒有進入社會,還沒有受到社會道德行為的約束,行為舉止無拘無束,想什么就去做什么,這在睡夢中體現得最充分。等漸漸長大了,學會規規矩矩做人了,就會安靜入睡,睡姿也平穩了。
母親的話讓我明白,沉穩的睡姿與睡相原來也是一個人心態成熟的標志。
B
周六在家切菜時,一不小心,刀劃過了左手拇指,頓時鮮血直流。女兒在書房聽到我的驚呼聲,急忙跑過來,嚇得臉色大變。整整一天,她變得非常聽話,她把廚房的地面掃干凈,又把碗洗干凈,還把水果洗干凈了削給我吃。又望著我已經包扎的傷口,不停問還疼不疼?
我對她的乖巧感到出奇的驚訝,從前想要讓她做點家務活,嘮叨無數遍,她仍然手捧著書置若罔聞。
有這跟她啰嗦的時間,倒不如自己動手去干,時間久了,她把每日對她的照顧當作了理所應當。直到我受傷,她的良知和真性才顯露出來。
然而我高興地似乎太早了。這種情況只持續了兩天,第三天她就慵懶了。無論讓她幫我做什么,她都委婉地拒絕:“我正忙著,還是你自己去吧。”
再過幾天,她又恢復到了從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我喚她洗一洗碗筷,她說,你的傷已經好了,我還要寫作業呢!然后,便來我懷抱撒嬌,用跟我的親昵來換取我的同意。
仔細想想,原來是我這兩天自己覺得這點傷不算什么,挑著受傷的手指堅持做家務活,似乎對她暗示我已經痊愈了。她便毫無偽裝地恢復了原來的本態。
怪誰呢?自小到大,她所有的思想、所有行為習慣,都是我賜予的。
C
周末讀書,讀到一段文字:成功者的秘訣是為興趣發狂,引起了我內心的共鳴,我叫過女兒,想聽聽她對這句話的理解。女兒平時讀書很多,而且涉獵廣泛,她想了一會,說:“成功不一定要有興趣,有興趣不一定會成功。”(我至今不明白她到哪里淘來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語)我立刻把她對這句話的理解否定了。
她不高興,一直希望得到我的肯定,卻不料讓我潑了冷水。我把從這段文字中所悟出的道理,講給女兒聽。女兒恍然大悟,對我的悟性非常羨慕。
我批評她,雖然平時讀了許多書,但閱讀時只是過眼云煙,沒有深刻領會書中內涵,沒有真正吸收書中的營養,是個名不副實的“假書蟲”。
女兒更不高興了,她反駁我說:“你的人生閱歷豐富,讀書時結合豐富的生活經驗,當然能引起你心中很多的共鳴,說出一些大道理。我天天做功課,沒經歷過多少事兒,書中講的道理再深刻,我理解不透,你拿我跟你比,有意義嗎?”
然后,給了我一個蔑視的眼神,回自己房間了。
我為剛才的舉動而自責,我雖然自詡精悟人生的哲理,但卻犯了一個幼稚的錯誤——跟尚未成年的下一代比學問,并且為此自豪,殊不知她們將來比我們這一代更懂得學習,更懂得理解和領悟。
(編輯 李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