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隔著春天的荼蘼薄傷

沒有任何緩沖，楊小輝就直接拒絕了她。全不顧她經歷了怎樣的內心掙扎，下了多大決心，才鼓起勇氣憋紅了臉喊住正在往校門外奔跑的他，怯懦而羞澀地說出那句“楊小輝，我喜歡你。”她都不確定他是否真聽清楚了她的話，反正他迅捷地再次啟動腳步，留給她一個俊逸的背影和一句散落在風里的話：“余淺淺，你沒事吧？我們怎么可能？”盡管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她還是沮喪地抱住頭、蹲在了地上好半天沒回過神來，而且那天她沒去食堂吃午飯。

17歲的楊小輝在同樣17歲的余淺淺眼里，是全校最帥、最酷、最有型、最讓人動心的男生。盡管他學習不怎么好，經常調皮搗蛋給老師制造麻煩，而她是品學兼優、名列前茅的好學生。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無時無刻都想瞄在他身上的眼睛，滿腦子里揮之不去。

余淺淺知道6月底參加完中考，他們就畢業了。要是再不對他表白，就徹底沒機會說出口了，而他就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她喜歡他。可他就這樣毫不婉轉地拒絕了她，把她心里牽念著他的那條線硬生生扯斷。其實，唯一知道余淺淺這個秘密的穆婉寧，就私下里不止一次指著她的鼻子，怒其不爭地罵過她：“余淺淺，你就不能替我長點志氣嗎？他楊小輝哪有一丁點配得上你的地方，你怎么就這么喜歡犯賤呢？”余淺淺并不辯白，不過她還是有點不屑，心說：大道理誰不懂？關鍵不是小情緒咱把控不了嘛！

那陣子，心情低落的余淺淺看什么都是灰調的，就連那新鮮生動的春色，在她眼里也陡然失去了生機。雖然余淺淺知道自己不漂亮、也沒潮人范，除了學習好沒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她也知道，楊小輝并不待見學習好的女生，她曾聽他背地里跟人放肆地說：“我才不去追學習好的女生呢！不管你們信不信這些人都有點‘二’，根本無法和咱哥們同頻震蕩。”只是余淺淺自己也不明白，她對楊小輝怎么就沒抵抗力呢？

盡管被他拒絕的時候，余淺淺告誡自己應該拿出志氣，無視這個男生的存在。可她真的做不到，整個心思還是不受控制地在他身上牽掛著。她愿意在他招呼一聲時。跑到距學校二里外的包子鋪，去給他買他愛吃的牛肉蘿卜餡水晶包子；也心甘在他逃課去看街舞表演時，給他在老師面前打掩護；甚至頗費心機地模仿他的筆跡幫他寫作業，只要是對楊小輝有利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可他還是沒能喜歡上她，更不解她的憂傷。每每他覺得欠她人情太多的時候，就會帶她去學校后街的冰激凌店，請她吃冰激凌彌補一下。余淺淺喜歡他們家最貴的那款香草冰激凌，雖然她也知道楊小輝兜里沒幾個錢，但還是固執地堅持只要那一款。于是，他就只給她買一個、自己不買，然后坐在她的對面看著她吃。一邊吧嗒嘴、一邊揶揄她說：“余淺淺，我要把你剝削我的樣子牢牢記在腦子里，提醒自己下次不要再求你。”她斜睨他一眼也不說話，專注地對付桌上的冰激凌。

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楊小輝開始刻意地跟她保持起距離來，并且跟3班那個學習同樣不怎么好的漂亮女生嚴維娜同進同出。他的這個舉動，讓本來還心存幻想的余淺淺徹底心涼了。盡管每天余淺淺都找很多借口，故意在楊小輝面前晃來晃去，可他就是當她像空氣一樣，照樣大聲地與周圍的同學說笑、閑聊，卻不給她一句插嘴的機會。

那陣子無比沮喪的余淺淺變得很沉默。她會在中午午休的時候，買一個漢堡、然后去學校附近公園荼靡樹旁的長椅上，浸潤在清甜的空氣里，讀雪小禪的愛情小說。那些融進了青春、懵懂、暗戀、誤會以及意外的愛情文字，就像一朵朵茶蘼花，在余淺淺的心里漸次開放后又慢慢凋落。偶爾仰起頭，看春天淡藍的天空上稀薄的白云，然后一個人滿懷惆悵地回學校上課。春深似水的時候，已經決定去讀中專的楊小輝，便很少再出現在教室里了。沒有了他的出現，余淺淺的心也定了，隨著中考的迫近開始變得專注起來。三次模擬考試中，她的成績都穩中有升。

直到中考完畢、全班同學回校拍畢業照那天，余淺淺才又一次見到了楊小輝。-這一次，他頂著街上最流行的“雞冠頭”，穿著一條滿身是兜的棉布褲子，而那件貼身的小背心根本掩不住他發達的胸肌和健碩的胳膊。不過，余淺淺看得出來，他眼神里玩世不恭的味道沒了。

從學校放學出來，他追上她說：“余淺淺，我能最后請你吃一回冰激凌嗎？”她說：“好啊，反正不吃白不吃。”于是那天她惡毒地點了兩款香草冰激凌，卻都自己霸著、不肯分給他。然后她知道了老師找他談話，告誡他不要影響她學習這件事。他還告訴她：“我其實很喜歡你，雖然和你喜歡我那種不一樣，但也是喜歡。”

突然覺得那天的冰激凌特別好吃，因為余淺淺心里那些隔著春天的荼蘼薄傷，一點一點隨著香甜的冰激凌慢慢融化了。

（編輯 高龍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