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所有的痛與幸福,傷感與快樂,就像這湖面的水,偶爾的漣漪過后,一切又看似平平靜靜。王樂樂心想,這就是成長吧。
春是一個迷人的季節,微風拂面,柳條輕擺的時候,王樂樂的眼前常會浮現出一幅畫:一個白衣綠裙的少女,走在學校的那條林蔭道上,兩旁的垂柳輕拂,她細細的手指輕輕撫弄著柳枝,一跳一蹦地穿梭在林間;間或有時,和三兩要好的伙伴,在垂柳條間嬉笑瘋鬧。
這樣的身著漂亮裙裝、閑暇瘋鬧時間很難得,周一到周六在校一般都穿著校服,平時是難得一見她們的真實模樣的,只有在周末的時候,才會看見她們穿著各自最漂亮的衣服一個個歡快地溜進校園。
這個時候,王樂樂總是和小胖墩假模假樣、心不在焉地在林蔭道邊的運動場邊上打著乒乓球。楊洋每次回校,必穿過這條小路回寢室去。
這天,正打球時,小胖墩說,唉,快看快看,“楊柳腰”回來了。
王樂樂裝作不在意,嘴上說,知道,要你叫。其實他的眼早也瞟見她挺拔修長的身影,陽光般地移了過來。
小胖墩叫了她沒反應。又叫,嗨,“楊柳腰”,“楊柳腰”……
王樂樂‘啪’了他下,說你找死啊!小胖墩用鄙視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假正經,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不和你玩了。球拍一摔,居然自顧自走了。
“楊柳腰”是王樂樂的這幫子“狐朋狗友”幫楊洋起的綽號。楊洋和他、小胖墩曾是同一所初中,現在又考進了同一所省重點高中。初中時整整做了三年的同學,現在雖同校,但不在同一個班,他和小胖墩倒是同在一個班。
初中三年,其實沒怎么交往,那時懵懵懂懂,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天天在一個班里進進出出,覺得再正常不過了,就像是自己家里面的一個妹妹。真正開始有心思是在哪一個時刻呢,王樂樂回憶了一下。對,是高一圣誕節的前兩天。
那天上晚自習前,王樂樂正和幾個要好的同學圍在一起下棋。這時聽見小胖墩叫,快看快看,王樂樂,楊洋遞了一張明信片給我,要我轉交給你。小胖墩坐在窗戶邊,不想聽課了專門看窗外發呆,終于起了一點作用。
王樂樂伸出手,說拿過來。小胖墩不給,嘟著嘴說,嘛個意思,只給你,不給我。正欲拿起來念上面的字。王樂樂奔過去,一下奪過來,擂了他一拳。小胖墩疼得咧嘴捂肩,說重色輕友。王樂樂說,看我的東西,這就是代價。
別的同學也趁機起哄,都圍在王樂樂身邊,作勢要搶,這個推一下,那個伸下手。王樂樂跑出教室,跑出他們的視線,才敢正兒八經地拿在手上看。其實上面也沒有寫什么,幾句友情鼓勵的話語。
后來王樂樂想,是不該回點什么呢?回卡片,太庸俗。買禮物,太貴的買不起,這還得從零花錢里摳,這個用途可不能讓家里爸媽知道。那個周末,他走了女孩子們最喜歡逛的學校旁的小店子里,想必楊洋也是喜歡的吧。買什么呢?看著他走進來,女孩子們嘻笑著張望,他實不好意思,看見墻上掛滿的毛絨手套,想現在天氣冷,她正用著合適吧。他趕緊拿了下來,付錢走人。
這雙手套,讓他整整一個星期無買零食的錢。可是那天在操場等著楊洋,遞到她手中,看見她臉上嬌羞喜悅的神情時,王樂樂很開心。
從那以后,他常常裝作不經意地在食堂里,操場邊碰見她。她總是嬌羞著一笑躲開,很少給他講話的機會。王樂樂常常看見她的背影發呆。不知從何時,熟悉的楊洋不知不覺間長高了,長得越來越漂亮了,安靜,美麗,一雙大大的眼睛,讓人不敢對視。王樂樂最喜歡看她的背影,雖大多數時候身穿寬大校服,但一走一擺的,少女的婀娜多姿,像水一樣地流淌出來。
有一天,他正一個人坐在操場邊邊吃邊等的時候,小胖墩領頭的幾個死黨,居然都摸著圍了過來,聚在他身邊。小胖墩說,我們來陪你看好不,不能一個人享受的。幾個死黨連連點頭。這時楊洋正好走了過來。小胖墩說,預備,我們一起喊“楊柳腰”。一二三,“楊柳腰”,一二三,“楊柳腰”。這個時候,也是第二年春天,衣著單薄,高挑的身材,長長的馬尾,在楊洋的背上一擺一擺,別說,還挺形象。王樂樂看見楊洋眼一驚,到處望,看叫的誰。這附近周圍好像沒有正經過的同學,楊洋驚慌失措,四處張望。王樂樂還未來得及制止他們,小胖墩他們又喊了起來,喊出來不打緊,還一陣哄笑。王樂樂看見,楊洋的臉瞬間羞紅了,抱著飯盒,低頭疾步跑過,不跑還好些,這一跑,更引來小胖墩他們的起哄。王樂樂追著他們,一人一拳,這些家伙們一哄而散了。
后來他們又鬧幾次,后來再很少看見楊洋出現在教室外面了。那天,王樂樂把小胖墩他們好一頓批。他警告小胖墩,再出現這樣的情況,就是自取滅亡,以后就別想在我跟前現身。小胖墩才不敢了。小胖墩不發育,長得又有點胖,別人欺負他,王樂樂總為他挺身而出,所以,這幾年小胖墩一直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像個跟屁蟲,走到哪都丟不掉。小胖墩家有錢,還總是買好吃的,帶好吃的給王樂樂。王樂樂有時不想吃都不行,住在一個寢室,小胖墩總把東西塞到他的被子里,但他有時又有點淘氣和糊涂。比如這件事上,完完全全不懂事的小孩子的做法,讓王樂樂氣得幾次想狠狠地揍他一頓,但看他那可憐樣,又不忍心。
王樂樂想找楊洋解釋來著。幾次楊洋看見他走了過來,總是躲著跑開了。他又不敢到她教室里去找她,怕引來與她遭遇的同樣的誤會。他想給她寫封信解釋來著,也怕不懷好意的同學,把她的信拆開。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經常各班的同學的信被一名同學統一拿回來后發到各個同學手中,假如有時誰這時不在班上,就會有心里好奇、心里陰暗的同學拿了去,拆開去看。如果誰的秘密被某些同學看到了,這是很丟人的事情,至少很長一段時間會心里七想八想的不舒服,特別是女生,心里敏感,想得又多,很長時間是羞得走不出來的。
一個周末,他總算是甩掉小胖墩,一個人偷偷地跑出了校外,遠遠地躲在校門不遠處。等了好久,終于看見楊洋和一個女同學出了校門,走到了公交站。他不敢太靠近。等楊洋的車子來了,他才猛地跑了過去,跟著她上了那趟車。車上人太多,又上了很多學生,更加地擁擠不堪。他看見楊洋被擁擠的人群擠得臉紅耳赤的,背上背著一個包,手上還提著一個包,可能是換洗的衣服。車子還沒開出多久,王樂樂發現,她都快有點支持不住了。他忍不住了,擠了過去,伸手過去拿她的包,說給我,我幫你拿。楊洋一驚,問你怎么也搭這輛車。王樂樂說碰巧吧,我到某某地方去有事。王樂樂撒謊。楊洋低下頭說,不用,別讓我同學看見了,你走開。
這時有大人們時不時地朝他倆望,王樂樂為了不讓人誤會,為了不引起異樣的眼光,只好站在旁邊不作聲了。只是別人擁過來的時候,用力的在旁邊為楊洋擁出更寬松一點的空間,不讓別人擠著她。
站在楊洋的旁邊,王樂樂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著楊洋,偷偷地看著,發現真好看。楊洋的臉上因為擁擠,因為燥熱,更顯得臉又紅又白,皮膚細嫩光滑,像剝了殼的蛋白,水嫩水嫩的。王樂樂看呆了。這時楊洋望了他一眼,眼含怒光。王樂樂趕緊把眼移向窗外,心里罵自己,怎如此“好色了”。
不知道過了幾站,王樂樂見楊洋下了車,他也跟著下了車。下了車,楊洋在前面小步猛走。王樂樂追上去,說楊洋,我來幫你提吧,我真沒惡意,只是來向你解釋下。楊洋站住了,臉帶慍色,說解釋什么,你們都不是好東西,虧我還記得你這個同學,原來的你不是這樣的。王樂樂吞吞吐吐的說,其實,其實他們并沒有惡意,只是開心一下。開心?我成了你們的開心工具。楊洋生氣地叫了起來。真的不是這樣的。王樂樂不知怎么解釋了,這時候所有的言語好像都無能為力。楊洋又叫了起來,你走開,我再也不想看見你,我原來還認為你不錯的,看來你現在近墨者黑,算我看走眼了,你最好離那幫子人遠一點。聽她這么說,王樂樂不好意思地頭低了下來,只是不住地點頭,好像都忘了說什么了。半天才說,其實他們也都不壞的。待他抬起頭,楊洋已經走遠了,快步走進了一個小區的門。
從那以后,王樂樂再也不在操場上偷偷地張望等待了,他只是把楊洋放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叨,偶爾也會碰見,也只是裝著不經意地走開,等楊洋走遠后,再偷偷地張望。
高三一年緊張忙碌地很快過去了。考完后王樂樂和小胖墩去東湖邊玩,那天他們慵懶地躺在東湖邊的草地上望著藍天發呆,湖旁地幾株垂柳迎風輕擺。小胖墩說,唉,你還記得楊柳腰不,其實我們沒有惡意啊!怎么后來我們一直都沒看見她了,不知她考到哪里去了?
王樂樂心痛了一下,說誰知道。
很多時候,所有的痛與幸福,傷感與快樂,就像這湖面的水,偶爾的漣漪過后,一切又看似平平靜靜。王樂樂心想,這就是成長吧。
(編輯 王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