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外一章）

李偉

一、也許我是一條河，在村莊的腳下流淌，沒有方向。哪里有我心愛的花朵，哪里就是我的家。就這么流淌了十幾年。某年秋天，我和枝頭的蘋果一道成熟。然后，命運牽著我脖子上的繩索，將我拉到北方一座古老的城市。

尋找。尋找什么，我不知道。

二、來到城市，什么都吸引著好奇的我的雙眸。我沒見過的和我以后見過的東西一點點吞噬著我的心。口袋里裝滿了神奇的想象，同時思考著村莊的夢想。

我并不是潺潺的小溪，是河，盡管我不寬闊。可是在黃河邊，怎么都聽不見我曾經雄壯的聲音。

三、城市只有一條河，渾濁得叫人難受。在這里生存的人們就是它的子民。

我怕！整夜擔憂得無法入睡。

灰蒙蒙的天空總是充滿了奇怪的味道。有一些新鮮的臟話蹂躪著我的耳朵。

我怕！整夜擔憂得無法入睡。

村莊在夢里對我說：不要怕，你是一條河，源頭在村莊腳下。

四、走在路上……

五、愛是一條漫長的道路。

我從遠方趕來，獻給你自制的美酒，你星眸低垂，柔軟的嘴唇輕輕觸碰著我遞過去的酒杯。

“這酒苦澀，就像沒有戒指的愛情！”

啊，那美麗的紅唇包裹著的，竟是一把雪白的利劍！

我的心和酒杯應聲而落，一起摔得粉碎。

城市，沒有我的愛情。

六、我在梧桐樹下安坐。五月，梧桐花雨紛飛。

在黃河邊一座古老的城市，我將最初的夢想丟失。它就像我打水漂的石子，沉落波心，一去不回。

我想起村莊年輕的女人在巷子口哼著歌謠。心愛的小生命慵懶在女人的懷抱，摘下一個小小的笑，懸掛在彎彎的嘴角。

七、村莊已經受傷。

有幾只麻雀自村莊飛到我的面前，問候不再輕易歡樂和悲傷的我：為什么，為什么，你不回自己的家？

我要回去，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我的村莊。城市再美又如何？這里始終不是我的家。

八、城市緊閉的大門是否都孕育著一個夢想？灰色天空籠罩的大小車輛是否就是所謂的開放？黃河里流淌的除了五千年的文明是否還有五千年的悲傷？

城市的女人裸露著肉體，將多余的衣服穿在牽著的狗身上。

九、我就要離開了，我是村莊的河，我的源頭在村莊腳下。

村莊，自有我的玫瑰，我何必留戀城市的丁香？

我浪漫的琴聲，只在村莊寂靜的夜里奏響。

十、河流纏繞著村莊，陣陣炊煙是村莊不滅的想象。

荒蕪的碼頭只有我的煤油燈，映照著年久失修的愛情。夜幕降臨，不會有船來停靠。

有幾只螢火蟲跳著古老的舞蹈，小小的燈籠在古老的黑夜燃燒。

什么，它們是來給你帶路的么？

河流沒有聲音，你的腳步像是春天的風鈴。

你推開我的屋門，吹熄孤獨的煤油燈。

北方

請將火把點燃，照亮北方漆黑的道路。

不動聲色的火光，寂寞著北方緘默的孤獨。

歷史前進的車輪，碾碎了道路兩旁美麗的鮮花，留下一串串荒涼的名字，在呼嘯的北風中剝蝕。

敕勒川下，胡入的牧馬自得悠然。北方之巔，傳來狼族蒼冷的呼喚。

戈壁灘上的過客，唱著西域古老的情歌。漸行漸遠的駝鈴，將心事埋在大漠。

飽經風霜的古堡，塵封了多少動人的故事。牧馬人蒼涼的容顏，送走了多少南歸的大雁。

故事走了，古堡還在荒涼的北方。

大雁來了，心卻留在了江南的水鄉。

北方，在回憶里被人想起。

北方，在孤獨中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