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前夜

張海律

頒獎這天，充斥好萊塢大道的銀幕英雄們終于放了假。警方在一周前就布好的封鎖鐵絲網也向四面八方蔓延開好幾個街區。這一天的杜比劇院是屬于學院評委和明星的，蝙蝠俠不能再站在邁克爾·杰克遜的手印前，掐著游客的脖子合影并收取小費，只好提前一天約著同樣“下班”的美國隊長和蜘蛛俠，到隔壁的“新鮮好鄰居”超市，為周日電視機前的紅毯與NBA時光進行盛大采購。

心知肚明見不到明星影子的影迷不再聚集于好萊塢/高地街區，陸續分流至“獨立精神獎”甚至“金酸莓獎”的現場附近。在漫長而舒適的桑塔莫妮卡海灘，正面的“獨立精神獎”搭起一座巨大的帳篷，布魯斯·威利斯、薩爾瑪·海耶克等一眾明星紛紛前往做頒獎嘉賓。同樣是橫掃，主角卻換成了一片贊譽的《烏云背后的幸福線》。帳篷外守候的真正影迷并沒多少，海灘上的輪滑少年和滑板中年倒是被吸引了過來，即便還沒到沖浪的季節。他們是這片滑板文化的起源圣地——狗鎮的絕對主角，電腦游戲和運動是他們的生活主題，這座城市的諸多電影電視明星反倒成了陌生人。守候明星的影迷在狗鎮居民眼里是異類，他們一個個肥頭大耳，一看便知是郊區中產家庭的失敗宅男。

陽光燦爛的洛杉磯，不僅是好萊塢和奧斯卡的天使之城，也是音樂格萊美、電視艾美獎、戲劇托尼獎的天使之城。這里的現實生活也上演著各種類型片，譬如“塞西爾酒店奇案”。藍可兒離奇遇害后，這座惟一的downtown酒店不但沒有門庭冷落，反倒招來了更多充滿好奇心的偵探小說愛好者和媒體體驗型記者。而藍可兒的黑白照片則被貼在街對面停車場的鐵絲網上，下面點滿緬懷的燭光。

再譬如“斯臺普斯的幸福線”這樣的家庭勵志片。冬季，美國人民最愛的兩大體育賽事——美式橄欖球聯盟（NFL）和職業棒球聯賽（MLB），職業冰球聯賽（NHL）和其他國家最熟悉的NBA成為體育生活的絕對主角。而在斯臺普斯體育中心一場洛杉磯快船對陣圣安東尼奧馬刺隊的比賽中，我似乎明白了好萊塢娛樂產業如此強盛的原因。這不僅是一場比賽，更是盛大的現場秀外加實時播映的個人秀，每個在場觀眾都可以是主角。一出動人的預設家庭溫情戲出現在中場休息時，主持人將一名幸運嘉賓及他5歲的兒子請到球場中央，“很不幸，托尼最近剛成了一名鰥夫，他想為小托尼的健康成長贏得一套房子，他能如愿以償嗎？”美女主持向現場介紹道。托尼按要求退至中線外5米，鉚足力氣，奮力拋出籃球。籃球越過了幸福線，托尼做到了！這不就是好萊塢最擅長表現的美國夢嗎？

也有憤怒的人并不待見銀幕上的美國夢，林肯的廢奴主張、中央情報局追捕本·拉登的努力，對他們來說全是bullshit。頒獎前的正午，有老者手舉“林肯是個獨裁者、種族主義分子、戰犯”的牌子，在場外聲討斯皮爾伯格。一位顯然是電影圈的黑人女士和他激烈爭執起來。

與其細聊后，才得知他寫了很多研究林肯的野史文字，“這位獨裁者才是最歧視黑人的家伙，現在，猶太導演又來為這段難堪的歷史漂白。同樣的，奧斯卡被猶太人頒獎，《被解放的姜戈》《獵殺本·拉登》和《逃離德黑蘭》，沒一部不是我們的‘猶太政府忙著給他們‘以色列主子送去的大禮……”

當然，現場可沒有任何一個人支持他“種族主義”的論調。

紅毯即將開始，星光大道的其他路段上，與好萊塢有關的商鋪關門閉戶。一對女同愛人推著領養的孩子，站在怪物史萊克和休·杰克曼的名字前，在微風中立起塑料人偶紙板，為孩子留下星光記憶。

這些明星被鐫刻在大街上，被看穿好萊塢游戲的Joan Jett在《賽璐璐英雄》（Celluloid Heroes）中歌唱：”如果你漫步在好萊塢大道，你會看到他們的名字被寫在水泥路面上，可不要踩到了葛麗泰·嘉寶，請靠近孤寂的貝蒂·戴維斯……膠片英雄從不會感覺痛苦，膠片英雄也不會真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