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龍之脈

Robbie Shone

泉口洞：世界上最大的自然石室

高山遍布的重慶有一個叫做冉家溝的小村莊，那里種植水稻與煙草，地方很僻靜，我們把冉家溝作為探險附近洞穴的長期補給與落腳點。在桐梓鎮(zhèn)洞穴系統(tǒng)中，有很多未解大型山洞之謎正在等待著人們來揭開。地下洞穴頂部是數(shù)以千計的鐘乳石，下面則是如森林密布般的石筍。上百萬只蝙蝠、熱帶洞穴雨燕與其他昆蟲、兩棲動物、蛛型綱等200種動物長期生長在這片黑暗的通道里面，共同構成復雜的洞穴生態(tài)系統(tǒng)。盡管洞穴內(nèi)有豐富的自然景觀并且據(jù)考察有超過250萬年的地質歷史，但是囿于遙遠地下環(huán)境的種種挑戰(zhàn)，使得我們對于地下洞穴的掌握還是知之甚少。聊以欣慰的是，由于美國洞穴探險家艾琳·林奇所在的紅玫瑰洞穴探險俱樂部近十年以來的努力，艾琳·林奇得以逐漸拼接出該地區(qū)地下洞穴的地質與生態(tài)情況。艾琳·林奇作為一名美國女性，她自己一人在中國總共發(fā)現(xiàn)了超過150公里長的洞穴；紅玫瑰探洞俱樂部由來自各國的地下洞穴愛好者組成并專門探索中國的地質地形狀況，這個俱樂部總共發(fā)現(xiàn)了超過370公里長的洞穴，且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今世界上已知最大的自然石室—云梯石室。

從冉家溝村到泉口洞入口，大約需要走一個小時的徒步路程。盡管隊伍全部重裝前行，但是由于是下坡路，所以向下移動的速度遠比我們當初開始進駐冉家溝村時容易許多。接下來，從泉口洞到云梯石室是一個沿著地下暗河逆流而上的行程，大約需要三個小時。這期間，我們要沿著垂直的繩子往上攀爬，同時要經(jīng)過巨大的深水潭區(qū)。而當?shù)氐奶鞖馀c季節(jié)是決定我們從泉口洞能否順利到達云梯石室的關鍵因素。還好，我們選擇的日期避開了雨季，由于雨季那種潮濕的季節(jié)還沒有來臨，因此除了前段路程需要游泳與涉水通過深潭以外，洞穴其余的路段還算是十分干燥的。不用說，為了保持接下來探險途中衣服的干燥，在需要游泳與涉水的路段，我們選擇在各自視線見不到的地方脫光衣服，然后裸體通過深潭！這是一場非常令人不舒服并且寒冷刺骨的經(jīng)歷，因為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地下洞穴脫過衣服。接下來，我們順利通過了洞穴那片深水區(qū)域，馬上各自穿上了干燥與溫暖的衣服，重新整裝出發(fā)。

我們攜帶的很多探洞與拍照裝備，多數(shù)需要自己背負，當然有時也可以偶爾借助一下逆流而上的洞穴溪流的漂浮作用，但是將裝備放在快速流動的溪流中，我們要時刻保持小心謹慎，要注意避免這些裝備與水下石灰?guī)r尖銳的棱角以及周圍巖石墻壁的刮蹭。

進入最后700米路段，要依靠繩降的方式進入。我們下降到30米的時候，眼見洞穴頂部在視野中變成一個至少有直徑50米寬的圓弧形狀。隨著我們的繼續(xù)下降，整個洞穴頂部完全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當我意識到有一個很大的石室出現(xiàn)，下降的刻度儀與身邊吹過的冷風，提醒了我這是一個極其深而又寬廣的石室。同時，石室底部巨石遍布，回聲逐漸增強，這使我意識到我們已經(jīng)進入到了云梯石室（Cloud Ladder Hall）—世界上最大的自然石室。

我們先將裝備放到一個巨大的石頭斜面上，然后依次進入了一片漆黑的云梯石室。雖然我的腿受傷了，身體疲憊不堪，呼吸也是上氣不接下氣，然而當我進入石室時，剎那間所有的痛苦與不愉快的感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借助帶來的光源，我們被眼前所見到的巨大的地下景觀所深深震撼，并且無法想像首批探險者當初發(fā)現(xiàn)云梯石室時應該是多么的震驚！之所以將它取名為云梯石室是因為這個巨大的石室有著獨立的小氣候系統(tǒng)，石室內(nèi)部云層的多少取決于當?shù)夭煌臅r間與地表的溫度。此刻，巨大的云層盤旋在石室頂部，直至進入漆黑的上層，真是壯觀無比。不過我隨后很快意識到在這個云梯石室進行拍照攝影也將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云層太厚，人造光源很難穿透它照射到墻壁。

在云梯石室，我們團隊分成若干個小組。其中有一個測量小組選擇殿后，懷著發(fā)現(xiàn)通道的希望，他們進入了石室附近一個小的洞穴里面。在地下洞穴，我們對于水源問題并不擔心，由于當?shù)氐目λ固厝軒r地形有很多水滴從石灰石的縫隙中滴落下來，只要我們將這些水滴收集起來，重新過濾或加熱后就可以飲用。

在那里，我們連續(xù)進行了八個小時的測量、取樣拍照等工作。隨后，經(jīng)過一段時間休息后，我們就開始起身返程。地面出口在一個陡峭的懸崖邊上，不太好走。長時間的探洞已經(jīng)弄得我們個個精疲力竭，但是仍然需要身負重裝在崎嶇的道路中前行。不過，還好這畢竟屬于返程，一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到冉家溝村并在那些由泥土和木頭搭建的小房子里吃到一碗熱騰騰的飯與痛快地喝上一杯涼爽的啤酒時，心頭就有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出的激動與興奮。其次，在地下經(jīng)歷一段漫長的時間之后，一旦重新返回地表，人體感官猛地將會變得非常新鮮：所看到的顏色比以往更生動，氣味也比以往更濃烈，聲音也感覺比以往增大許多。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新鮮感覺逐漸會褪去。此外，返回途中我們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走錯路，由于稻田中的很多小路很難辨別，再加上此刻的我們早已筋疲力盡，所以在稻田之間眾多平行的小路間，一不留神就會走錯。果不其然，我們有兩名隊員毫無察覺地進入了錯誤的小路。不過最終，我們還是都安全到達了冉家溝村。

在云梯石室與泉口洞附近探洞的任務中，我們有了一些令人興奮的新發(fā)現(xiàn)。由于前期曾經(jīng)進過洞，所以我們可以用全新的視角來探索這段漆黑的通道。選擇冉吉村作為大本營，是因為它距離地下洞穴相對較近，這樣我們可以有時間探索前期遺落下的洞穴中未發(fā)現(xiàn)的其他通道，可花更多的時間進行地下周邊洞穴的研究。

為了慶祝地下探洞過程中的一些新發(fā)現(xiàn)，美國隊員放起了煙花。當時正趕上周末，吸引了很多村子里的孩子與大人們來圍觀。于是，大家都聚在一起共同慶祝這美妙的時刻。這是以一種偉大的方式來記住我們當時所在的那個地方，同時，這也表達我們對這個偏遠地方當?shù)厝说囊环N尊重。

這里有必要再次提起美國洞穴探險家艾琳·林奇，她的夢想是將此次探險之旅測量得來的數(shù)據(jù)整合到該地區(qū)地下洞穴數(shù)據(jù)庫中，從而在總體上研究該地區(qū)的地下水文與地質情況。要實現(xiàn)艾琳·林奇的夢想，首先要弄清楚這些地質的重要連接點，其次要向當?shù)厝硕嗾埥?。艾琳·林奇非常清楚一點，那就是這個研究進程必須加快，因為隨著城市化進程的飛速擴張，崎嶇的山谷所臨的空間正在日益受著擠壓。位于長江北部喀斯特巖溶地形的重慶目前是一個擁有超過700萬居民的大都市，它的發(fā)展速度超過世界上其他任何城市。幾年前，艾琳·林奇開始探索武隆縣的洞穴時，當時最短的路徑也需要兩天才能渡過長江支流，并且為了到達泉口洞的入口，當時的探險隊還需要比現(xiàn)在多花七個小時。而如今，原先崎嶇的山路現(xiàn)在早已成為平坦的水泥路。

接龍地區(qū)：布滿裂縫、石窟與洞穴

稍有遺憾的是，整個團隊在這個地區(qū)的探洞收獲并沒有我們開始所期望發(fā)現(xiàn)的那么多，因此我們決定向另外一處地點進軍，也就是接龍鄉(xiāng)地區(qū)。在此之前，我們在那兒探過洞，但是并沒有進行深入挖掘。于是，我們探險隊需乘坐三個小時的客車，后面還跟著一輛載著滿車行李的面包車。隨后我們到達了集結地接龍，把所有的裝備背在身上，而艾琳·林奇的探險隊需要先行一步，因為他們要為大部隊尋找合適的住宿。

經(jīng)過近幾年的發(fā)現(xiàn)和開發(fā)，中國境內(nèi)的探洞取得了深入的發(fā)展。對于外國人來說，我們則步入了一種新領域和新挑戰(zhàn)。然而當?shù)厝藢ξ覀兌己軣崆?，當他們了解到我們?yōu)槭裁匆獊淼竭@里，以及我們正在尋找什么之后，每天都會跑來告訴我們當?shù)厝怂赖囊恍┚薮蟮亩囱ǘ纯凇Ｆ渲?，有一位老農(nóng)民甚至親自作為向導帶領我們到一個叫做蓋洞的洞穴去探尋，后來那個洞口成為了我們此次出行最大的發(fā)現(xiàn)。該地下洞穴長度超過四公里，遺憾的是由于在那個洞穴里面我們時間不夠用了，以至于留下了許多還未探尋的通道，那些通道通往漆黑的地方，一直伸進山脈的最深處，在那里我們?nèi)匀豢梢月牭胶艉舻娘L聲，沒人知道那些通道會通往哪里。

此外，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叫做汽洞的洞穴。該洞穴被一條地下暗河分成兩條岔口，其中的一條通道布滿濕泥，另一條通道有河水流過，里面有許多沒有眼睛的盲魚。這些穴居動物常年累月生活在這里完全適應了黑暗環(huán)境，似乎過得非常開心。

整個團隊在接龍地區(qū)待了大概有兩周時間，我們團隊的目的是想大致了解接龍地區(qū)的地下洞穴情況以及未來探險的可能性。從我們目前所發(fā)現(xiàn)的情況來分析，很明顯接龍這個地區(qū)布滿裂縫、石窟與洞穴。有些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洞穴已被當?shù)厝擞糜谙跛猁}礦業(yè)開發(fā)，因為在有些洞穴入口處我們發(fā)現(xiàn)了當?shù)厝藗兪褂眠^的舊灶臺與挖掘硝酸鹽的坑跡，顯然，這些大型洞穴已被當?shù)厝酥溃⑶蚁鄳拈_采設施也都建立起來了。對于其他的小洞穴，如果有涼風或者微風吹過的話，我們就很重視，因為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它意味著這些小洞穴很可能與某個大洞穴相通連，并且很有可能這些小洞穴才是龐大地下迷宮的關鍵解碼所在。

2013年在桐梓鎮(zhèn)英美聯(lián)合探險隊的探索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了超過13公里長度的地下洞穴通道。除了新發(fā)現(xiàn)洞穴的長度以外，那些洞穴里面的景色包括美麗的溶洞與干裂的原始洞穴表面也都是非常迷人的。探索新洞穴通道，始終是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感覺，因為洞穴的美妙是不能依靠衛(wèi)星來發(fā)現(xiàn)的，也沒有什么辦法來知道漆黑的通道中會有什么將出現(xiàn)在你眼前，更沒有辦法知道下一個通道的轉角會在哪里。在中國，把精力投入探洞領域，這是一項令人興奮并且腎上腺激素迅速飆升的事情，因為幾乎不太可能還會有很多人將能夠再次回到我們曾經(jīng)去過的洞穴內(nèi)部，同時，我敢打賭：登上月球的人遠比探索洞穴的人要多很多。

戶外探險提示

關于探洞攝影技巧

洞穴攝影的確是一項很有挑戰(zhàn)性的工作，由于洞穴完全沒有光線，所有光源都要依靠人來帶進洞穴，并且在某些情況下，還不得不將相機放在一些高難度位置上。記憶猶新的一次經(jīng)歷，是我在一個叫做苗坑的巨大豎井中拍照（苗坑靠近武隆縣，位于重慶武隆天星鄉(xiāng)境內(nèi)）。該豎井深達509米，相當于吉隆坡雙子塔的高度。當時是晚上，我掛在一根細繩上，處于距離頂部300米、地面200米的位置，同時還需要將相機三腳架固定在豎井周圍的巖石上。由于豎井巨大的回音，隊員間直接溝通是不可能的，所以團隊都使用PMR無線電對講機來互相交談。幸好我是坐在一個便攜坐式PETZL護具上，有了它我可以在懸掛的狀態(tài)下處于一種相對舒適的狀態(tài)。這對我來說真的很不錯，因為我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將注意力放在更為重要的事情上，比如拍照。當時三腳架被搭在巖石上并以水平狀態(tài)延伸出來，只需將上部位置旋轉一下，以便相機鏡頭指向豎井中央，然后鎖定住相機。接下來我們就可以拍照了，拍照時，可以調(diào)在手動B擋位置，打開相機快門、閃光燈，接著關閉快門，這樣理論上保證相機不會移動。拍攝過程中，嘗試不要去想萬一鏡頭蓋、衣服、手套等東西掉下去會怎么辦，因為這樣很容易造成深度眩暈。沒來中國之前，我就想到拍天星豎井的照片會令我眩暈，但沒有想到的是，在實際情況下這種眩暈感覺竟是如此獨特。

我癡迷于洞穴尤其是大型洞穴拍照，經(jīng)常會選擇在巖石與水結合的地方進行取景。關于相機防護，我會用一些混合容器與防水盒來包裹相機鏡頭等貴重設備，并且，每次觸摸相機前，都會用小毛巾先將手擦拭干凈，以確保污垢和泥漿不進入相機按鈕、刻度盤與閃光燈等這些精密的相機部件之內(nèi)。

關于時間

由于探洞需要，人們往往要在地下野營好幾天。這是一種奇怪的經(jīng)歷，因為洞穴里沒有黑夜與白天的說法，也沒有黎明與黃昏的區(qū)別。在地下，時間觀念是丟失的，所以不管是所謂的幾點鐘，只要地下露營者感覺累了就會睡覺。

關于吃喝

吃：如果要準備熱飯或者提高團隊氣氛的話，需要借助氣罐點燃燭光般微弱的火焰來實現(xiàn)。

喝：所有的干凈水源，通過石灰石過濾下來水流或水滴來進行收集。

關于地下露營體驗

因洞穴不同，其相應的露營體驗也各異。比如，在馬來西亞姆魯國家公園的地下洞穴，那里的平均氣溫約23℃，那種情況下的露營絕對是一種愉快的體驗。一般而言，對于經(jīng)常探索各類洞穴的人士來說，可能會寧愿選擇睡地下，因為這里遠離所有的昆蟲叮咬、極端炎熱與潮濕雨林的困擾。在洞穴里，你能聽到的是遠處的滴水的滴答聲音與金絲燕在洞穴中飛舞的令人愉快的聲音。在這里你可以睡個好覺，完全不用為安全擔心，作為探險者，我們經(jīng)常會將某件東西放在途中，然后返回時再將它帶走，因為很少有人會愿意冒險來到地下。

特別提醒

探洞危險系數(shù)較大，需要極強的專業(yè)探險知識和經(jīng)驗，如果是新手，請一定在專業(yè)人士和向導的帶領和指導下進行，否則可能面臨危險，這一點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