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老師變身入學掮客

盧清華　朱立波

【√】身為政治老師的公成“業務”繁忙，除給高考落榜生“聯系”上大學外，還給大學畢業生“安排”工作。只是，他把攬下來的大學畢業生悉數推給徐剛，由徐剛來給他操辦。徐剛每每樂此不疲、來者不拒

一位中學老師，放著教書育人的工作不做，卻用旁門左道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么“送”孩子上大學，要么給大學畢業生“安排”工作，再不就給找工作的學生“緊急辦理”各種急需的畢業證或學位證書等，很是“熱情”和“急人所急”。殊不知，在其“愛心”遮擋的背后，卻有著一顆貪婪的心，每每總會變著法子從學生家長手中收取不菲的各種費用。

像這樣的案件，近些年來，尤其是近段時間以來，經常有媒體報道，今天再提這個話題好像不再是什么新聞。但本文說的這位老師，他不但自己能騙，而且還有其所謂上線，并給其上線當掮客掙“回扣”。學生家長再有防范之心，也會自覺不自覺地掉進他設的陷阱之中。

學先上著，等畢業時給辦個證

2006年7月份，山東省臨沂市市民周維申的孩子查到自己的高考分數離最低投檔線還差2分，市民周麗麗孩子的高考分數也是這些，而兩個孩子同畢業于臨沂市某中學。

一日，兩位家長先后接到該中學一位叫公成的老師的電話，內容也都類似：我是你們孩子的政治老師，我能給孩子辦理上大學，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可以找湖北省某師范學院招生辦，到時能提檔案，不過需要6萬元的費用。

由于急于想讓孩子上學，又聽說對方是孩子的任課老師，兩位家長沒有猶豫，回答的內容也都一樣：我們想上。

兩人馬上約公成出來喝茶。茶間，周維申給了公成6萬元，周麗麗給了公成 4.2萬元，要求“將孩子上學的事辦好，盡快讓孩子報到”。公成當即應允，并給二人打了收條。8月底，當兩人領著孩子報到時，卻發現并不是湖北某學院，而是學院下面的掛靠學校?！案静徽帲B個像樣的教學樓都沒有，大門口連塊牌子也沒掛?！敝芫S申后來說。而公成當時接到他們電話時，竟信誓旦旦地對他們說：“有學上就行，這跟學校孬好沒關系，你們讓孩子先上著，等畢業時我給辦個湖北某大學的畢業證。挺正規的，你們放心就是了。”

兩人信以為真，就讓孩子留在了那所學校。為了讓二人放心，公成在他們回到臨沂時還跟他們簽了個“辦證協議”。

三年很快過去，孩子要畢業了。2009年6月28日，二人又將公成請到茶館喝茶，又各給了公成2萬元現金。要求“盡快給辦理畢業證書，別耽誤孩子找工作”，公成慷慨應許：“放心，很快就能辦出來，不會誤事的?！笨梢荒赀^后，畢業證仍沒辦出來，二人一塊找到了公成所在的中學。其時，學校已不再讓公成帶課，將其調到了學校保衛科。

在學校保衛科，公成客客氣氣地對他們說：“我看你們這個畢業證就別辦了，我直接給孩子安排工作，單位是市內某銀行，正式在編職工，而且還免費給孩子辦個碩士學位證，這樣豈不更好？”當然，這樣優惠的條件也不是“白送”的，每人得再交5.5萬元用于跑關系。

盡管此時的周維申隱約看出，公成是在玩花招，但是，他認為已經花了8萬元了，這時候如果打退堂鼓，就會前功盡棄，如果再讓他接著辦，興許還有希望；而周麗麗認為，“公成是孩子以前的任課老師，再怎么著也有個師生情，何況又是教政治的，應該有覺悟不會騙人”。

兩人最后一合計，一咬牙又同意了?？墒?，公成拿到錢后，電話就打不通了，去學校找人，也找不到了。

單位不同，價格也不一樣

在臨沂市，遭遇了類似經歷的不止上述兩名家長。

2007年7月，公成曾經托人將他的學生閆超，送進某科技學院，成了一名名牌大學生?！伴Z超離最低錄取線也差幾分，當時我收了閆超母親周霞1萬元費用，從中送給了湖北省一位叫張然的老師8000元，報到時張然領著去的?！卑赴l后，公成對偵查人員說。

由此，周霞對公成頗為信任，并感覺他是個能人。2011年7月閆超大學畢業，正好周霞表弟孫克的孩子也大學畢業，兩人一同找到了公成，想讓其托人給安排工作。公成一聽，立刻對她們拍起了胸脯：“能安排進某銀行，也能安排進電信公司或者移動公司，不過目前某銀行在臨沂沒設分行，暫時先到濟南上班，費用是8萬元，電信或移動費用是2.2萬元?！蓖Ａ送?，他又強調，單位不同，價格也不一樣，而且檔案還得先放在勞動局，每人再交1萬元。

聽公成這么一說道，周、孫二人竟信以為真。周當即給了他9萬元，孫給了他3.2萬元。公成收下錢后，各給二人打了收據。

收下錢后，公成一直拖著沒給辦，周霞每次催促他時，他都很肯定地對她說，先等等，這個事不能急。有一次，周催得急了，公就領著閆超去了趟濟南，說是直接找某銀行的孫行長，并說孫行長是他“朋友的朋友”，關系很鐵。誰知，他與閆超在濟南待了四天，不僅連孫行長的影子沒見著，最后竟然“聽朋友說，孫行長調到了北京，不再管這個事了”。

公成與閆超回到臨沂后，對周霞說不行就把孩子安排在光法銀行，暫時在濟南上班。周霞回家在網上查了查，并沒有查到濟南有個光法銀行，感覺公成在騙她，就給公成打電話。結果電話打不通，再到某中學找人，方知公成已好久沒去上班了。

2010年7月，市民楊維剛一兒一女兩個孩子大學畢業沒有工作。正當為孩子的事發愁時，2011年8月中旬，他突然接到公成的電話，其仍然自稱是市內某中學的政治老師，認識市里一些領導，有一定的關系，并問他想不想把孩子安排在銀行系統工作。楊不認識公成 ，他對這個工作安排電話雖說有些懷疑，“感覺不靠譜”，但為了孩子的希望，他寧肯相信這位自動找上門的老師確實是在幫他。就問公成需要多少錢，公成說每個人的費用是7.5萬元。楊覺得“若能進銀行系統，成為正式在編職工，花這個錢值得”，就將15萬元打到了公的卡上。

錢打過去一個月后，楊就給公打電話，對方說這個事很快就能辦好，直接就可以上班了。過了一個月后，楊再打，公還是這么說。又過了一個月，楊再打時，公的手機號竟成了空號。楊這才感覺要出問題，就來到某中學公成的辦公室找他。去了幾次，人沒找到，但每次都能碰到一位自稱徐剛的人。楊不認識徐，徐對楊挺客氣：“我是公的朋友，你的事我知道，聽說孩子上班的手續都給辦好了，就等面試上班了，你們就在家里等著聽消息好了?！?/p>

可是，直到2012年8月23日，孩子仍沒上班，公成的電話也打不通，楊只好又來到學校找他。到學校時，見大門口站著好多人，一問方知都是來找公成的。學校門衛一個勁兒地對他們說：“你們是找不到他的，他早已離了婚，現在又找了一個女的，一直在外租房子住，至少兩個月沒來上班了?！苯K于，楊維剛再也沒有耐心了，來到蘭山區公安局報了案。同來報案的還有周霞與她的表弟孫克。

原來，周霞也一直聯系不上公成，也是幾次來學校找他，每每見不著公成，卻都能碰到徐剛。有一次徐對她說，他是公的同學，有事可以找他，并留下了手機號。8月15日，徐剛在濟南給周霞打電話，說公成已把她孩子安排進了光法銀行，可以讓孩子來濟南報到了。周說我在網上并沒有查到光法銀行，怎么可能有班上。徐說這是公成對他說的，應該沒問題。周就領著兒子去了濟南，到濟南后，徐剛卻一反常態，對周霞說：“你們這個事沒有資格找我，你們應該找公成 ，是他給你們聯系的。”周說：“不是你讓我們來濟南的嗎？你不是和公成在一起的嗎？”徐沒話可說了，竟然掛了電話關了機。

周霞忍無可忍，就回臨沂報了案。

“安排”工作“局中局”

臨沂市公安局蘭山區分局的警察接到報案后，馬上意識到這是一起牽連甚廣的詐騙案，并于當日立案，當晚在公成的租住處將其抓獲；8月31日，又將正在做著發財夢的徐剛 在其住處控制。

經審查方知，出生于1966年3月的公成，曾是臨沂市某中學一名政治老師，在教學方面小有成就的他卻經不住金錢的誘惑，看著左鄰右舍及同學朋友個個越來越有錢，花起來大手大腳，而自己雖說工資不低，但跟這些人比起來簡直就像個叫化子，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平時喜歡上網的他，經?？吹骄W上不少老師以安排學生上大學為由騙取學生家長錢財的新聞，就非常感興趣，久而久之，自己也想模仿下試試。

可這一試竟像吸毒一樣收不住手了，因為屢試不爽，每每令他欣喜若狂。后來，他認識了蘭山區某鎮的徐剛 ，徐剛一次帶著他到濟南跟一位自稱是“某銀行孫行長”的人吃過一次飯。公成由此認定徐剛在銀行系統有熟人，并要求徐給他的學生在銀行系統安排工作。徐剛一聽痛快應許，兩人就粘在了一起。此后，公成的“業務”就忙了，他除給高考落榜生“聯系”上大學外，還給大學畢業生“安排”工作。只是，他把攬下來的大學畢業生悉數推給徐剛，由徐剛來給他操辦。而徐剛每每樂此不疲、來者不拒。

徐剛到底又有啥能耐呢？

“我只是蘭山區一鄉鎮獸醫站普通工作人員，我沒有能力給人安排工作，更沒能力安排進銀行系統，要不這么多年我也不會一直待在鄉鎮調不上來?！鄙?974年4月的徐剛，在訊問中終于道出了實情。“因為我當時缺錢，就是想弄點錢花，于是就對人說在銀行系統有熟人，能安排工作?！睋靹偨淮芍皇钦宜才殴ぷ鞯娜酥?，他和公成以前并不認識，只是感覺公成介紹來的人容易騙，說啥信啥，這才樂意讓公成給他當“下線”，介紹大學畢業生。

那次，公成讓徐剛帶著認識了“孫行長”后，他突然間感覺這個陌生的“孫行長”正是他需要的朋友，此后，面對找他聯系工作的學生家長就吹噓起自己“在銀行系統有熟人，安排工作沒問題”?？晒捎植桓屹Q然直接和“孫行長”聯系，就把找他聯系工作的學生推給徐剛，把學生家長給他的費用，除留下一部分作為“回扣”外，其余部分以借的名義給了徐剛，甘愿當起了徐剛 的“下線”。那個時候，公成也曾被徐剛帶著找過臨沂及濟南幾家銀行的部門負責人，企圖給學生安排工作，但都遭拒絕。巧合的是，這些部門負責人的拒絕口吻基本一致：“現在單位不缺人，你們先回去，等以后有空缺，我們會考慮?！?/p>

就是后面的這句“我們會考慮”，讓公、徐二人看到了在銀行系統的“操作空間”，也感受到了銀行部門的“不拒絕”。此后，徐剛就抱著僥幸心理到處忽悠人，公成也心甘情愿地給他當起了掮客。

2012年11月18日，臨沂市蘭山區檢察院以詐騙罪將公成、徐剛批捕。偵查部門初步認定：“自2006年7月以來，公成共騙學生家長7次88.3萬元，公成為找徐剛給安排工作而借錢給他15次共87萬元，徐剛除了騙公成以外還騙臨沂市民楊勇勝15次共86.9萬元?！?/p>

2013年1月10日，偵查部門已將此案移送給蘭山區檢察院審查起訴。目前，此案尚在進一步審理當中。

“從本案情況看，騙子之所以得逞，主要有三個方面原因：一是學生家長的僥幸心理及對騙子的過于容忍，有時候學生家長明知道自己是在受騙，仍抱著僥幸之心，甚至寧可信其有，不愿信其無，不到最后心不甘；二是不少單位用人機制不健全、過程不透明，給騙子留有“操作空間”；三是升學、就業壓力大，家長們‘病急亂投醫，給騙子提供了可乘之機。”蘭山區檢察院承辦該案的檢察官說，“那些急于上大學或找工作的人們要擦亮眼睛，謹防受騙?！?/p>

（文中人名用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