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飛姿態

陳霞

緣于2011年在北京舉行的一場野貓賽，我的一位同事在參賽之余得以近距離地與伊泉對話，就是他告訴我可以在五道營胡同里找到這位傳說中的死飛女神。

這位來自德國的美麗姑娘已經在北京生活多年，她的傳奇之處在于自行車上做體操動作的高難度表演，至今已發明了多個可載入史冊的自行車花樣。那種自行車就是固定齒輪（Fixed Gear，我們一般叫做“死飛”），一迷就是二十多年，現在她出門都是蹬自行車。2009年伊泉在北京五道營胡同里開了一家叫做Natooke的專營死飛自行車零件的車店，這下她徹底把死飛、城市、生活融合在一起，像極了一道色彩艷麗、綠色健康的老北京蘸醬菜。

與伊泉的助理取得聯系之后，才發現作為一家自行車店老板的她忙得不可開交，盡管如此，出于對我們自行車專題的偏愛，伊泉還是答應努力擠出時間接受我們的采訪，只是地點從她的Natooke車店移到了東直門的新辦公室。

死飛馬球？No，自行車馬球！

上午10：00，按照約好的時間，伊泉準時推著車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不禁想到了《Triple Rush》，一個關于死飛快遞員的紀錄片：紐約繁忙的大街上，接受考驗的快遞員穿梭其中，必須在規定時間內抵達目的地，速度與守時就是他們的雇傭標準。

我們的采訪也在爭分奪秒中進行。我想盡可能地拋開能夠在度娘和谷歌上查找到的問題，把焦點關注在這位明星騎士的思想內核上。不過首先，我想把“死飛馬球”這個聽上去很新奇的東西弄個明白，于是提出了這個問題：“你是如何與死飛馬球結緣的？”

問題一出，伊泉馬上擺頭糾正道：“不好意思，那個不是‘死飛馬球，馬球本身是一項運動，無所謂什么樣的自行車，山地、公路自甚至老飛鴿，都可以玩，沒有要求一定要騎某種自行車才可以玩馬球。所以要更恰當地給這項運動冠以名稱的話，應該是‘自行車馬球。”

伊泉還進一步介紹道，自行車馬球是很古老的一種運動，從發明自行車190年以后已出現，最早興起于英國，這個自行車王國在汽車發明之前已經把騎車文化發展得淋漓盡致，而馬球也是他們當仁不讓的傳統運動項目，當自行車遇上馬球，就誕生出一種新的運動方式，直至今日仍然是非常小眾的一種自行車玩法。自行車馬球剛開始出現時的場地還是草地，到2000年，自行車馬球愛好者逐漸多起來，這時人們已經把場地從草地移到了露天廣場水泥地上。那時還在德國自行車體操隊的伊泉就已經有所接觸，不過縱觀整個德國玩的人也很少。之后傳到了美國、加拿大。所以當伊泉來到北京開自己的自行車店時就萌發了在北京發展這項運動的想法。

可以說，是伊泉把自行車馬球運動帶入了中國這片土地，而就在大家的關注下她一往無前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2009年剛開始只有幾個人接觸自行車馬球，不知不覺在2011年玩的人明顯增多。慢慢地他們組織一些活動和比賽，只需要一片籃球場大小的平坦空地，就可以玩得很嗨。北京工體西門外面的那片空地，就是他們主要的活動場地。每周日下午就是他們和自行車馬球相約的時光。

那些玩得好的人用什么樣的自行車？大部分都是用轱轆很細的車，活飛輪，而且齒比很小，那樣可以很快地停止和迅速地前進。伊泉給我們看的那輛車的齒比是45：39，有的齒比更小。車上裝了一個閘把，可以兩個閘一起捏，因為打馬球需要很迅速地移動、也需要很及時地停住，節奏很快，幾乎就是“快—停—快—停”，所以自行車的閘必須要夠好，齒比要很小。通過伊泉的描述，我了解到，其實我們平時常說的“死飛馬球”所用的車并不一定是死飛，事實證明死飛輪在馬球運動中不如活飛輪那么方便，平衡性也不那么好，但是從淵源上來講，自行車馬球是由死飛運動發展而來的。對于城市里的自行車愛好者來說，每天騎車上下班能夠做到，但是每天騎到郊外或山里去野就不太現實，若想在城市中找到與自行車相關的運動，那么自行車馬球就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

死飛是一種態度

說到死飛，這種固定齒輪自行車設計簡單到極致、個性到隨心所欲，你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定制車輪、車把，你可以選擇最in最酷的色彩，可以兩個輪子兩個顏色，可以自己涂鴉design。因此，騎死飛也成了一部分人彰顯個性、釋放青春的方式。

伊泉這樣向我描述死飛之于她的意義：“在城市里騎車有別于在山林里爬坡或者速降，也有別于其他運動，尤其是死飛，所以對我們來說是很不一樣的東西。首先騎車是很環保的方式，它是我生活中很重要的快樂源泉；其次，騎車非常方便，假如我現在要去一個地方，可以馬上推著車就出去，不用考慮趕不上公交車地鐵，不用擔心打不到車或者堵在路上。你想到什么就可以立刻去做，無論到什么地方。自由！”

為了倡導自行車出行的環保理念，伊泉和朋友們創立了“比車牛（Smarter Than Cars）”自行車俱樂部，吸引自行車愛好者甚至沒騎過車的環保人士加入，共同做著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伊泉說到，在國外許多人騎車完全是出于環境保護，而在中國主動這樣去想去做的人很少。對于死飛自行車的觀念，中國的愛好者群體與國外也有著很大差別。

“我個人覺得中國人對于死飛有一些不對的理解，直到現在仍然有很多人認為固定齒輪自行車不能裝閘，裝了閘就不是純粹的死飛，這是不對的。‘固定齒輪的意思是后面的輪子和齒輪是固定的，跟有沒有閘不相關。但就是很多中國人對此有偏見，其實在國外。死飛基本上都有閘，在交通繁忙的道路上騎車，沒有閘是很危險的。”伊泉在談到這個問題時，神情顯得相當嚴肅，也帶著一絲擔憂。

“因為我自己有一個車店，會接待許多第一次買自行車的人，大多數是青少年，他們當中不乏毫無騎車經驗的人，看到別人騎死飛覺得這種很酷很炫，就想要買一輛。這是不值得提倡的消費心態。在國外，很多人包括小孩平時經常騎山地或公路自行車，已經可以很好地把握自行車，這種情況下買一輛適合在城市里玩的固定齒輪自行車就理所當然了。所以，我們通常會跟來店里買車的人說，如果你不太知道怎么去騎，最好安裝一個閘。95%的人會裝上閘，但還是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不愿意安裝。”

伊泉略有些無奈地搖著頭。她特別希望越來越多的人能跟她一樣喜歡上騎自行車，這是她來中國開店的初衷，也是她一切努力的最終目標。

“我很喜歡騎自行車，而且并不僅限于死飛，特別不希望有的人嘗試了沒有閘的固定齒輪自行車之后，覺得不安全，就再也不騎了。騎自行車是一種很輕松快樂也很簡單的生活方式，我希望大家從這項運動中最終收獲的是這樣一種感覺。”

玩自行車馬球對自行車有什么要求嗎？對人有什么要求嗎？

伊泉：沒有，對人對車都沒有特殊要求，只要喜歡就可以。有一次我在成都，跟朋友們在路邊玩自行車馬球，一個大概70歲的老人路過，看了一會兒，就問他可以玩嗎，我們說可以，就帶著他玩，教了他兩次就會了。所以這個運動對于會騎自行車的人來說都不是大問題。惟一談得上要求的就是，自行車上不能有突出的堅硬物，比如山地自行車上的副把，比如有的人騎的牛角把。

請給我們簡要介紹一下自行車馬球比賽規則。

伊泉：真正比賽時人數是三比三，三個人一隊。在球場內有兩個小小的球門，不像足球那樣有固定的守門員，可以根據隊員間的配合需要進行防守或進攻。比賽進行中，隊員不可以有腳落地的動作，也不可以摔倒，如果出現則屬于犯規，就需要到指定區域去Tap out（認輸出局），同時不能影響別的隊員比賽，如果想繼續比賽，就Tap in回到場上。通常一場比賽時間為10分鐘或七分鐘，在規定時間內每個隊以進五個球為目標，誰先達標就誰贏，如果都沒有達到五個球，那就是誰進球多誰贏。自行車馬球所用的球是street hockey（街頭曲棍球）的球，并且根據氣溫有不同的分級，比如適合零下10℃的、適合零下5℃～零上5℃的，現在所用的則是適合夏季用的。

你覺得人們為什么喜歡騎死飛？他們追求的是什么？

伊泉：喜歡死飛的人群不僅只有年輕人，還有許多30歲以上的人。有的人喜歡死飛，是因為它漂亮，色彩明艷大膽而且簡單統一，沒有橫七豎八的品牌logo、型號在上面；有的人喜歡死飛，可能是因為喜歡某個牌子的衣服；有的人喜歡死飛，是因為騎過之后就喜歡上這種感覺了，輕巧靈活，速度飛快；有的人喜歡死飛，則是因為環保。

受你影響而喜愛上騎車的人多嗎？

伊泉：（害羞地一笑）不知道，有吧，不過沒有統計過。來過我們車店的人，不久之后都會回來告訴我：這是他們生活中最好的東西！買自行車之前，他們每天都是工作、回家、看電視，偶爾和朋友見面但時間并不多。有了自行車之后，他們的生活變得更好、更加環保也更健康，朋友圈子擴大了，而且因為自行車會交到興趣相投的好朋友。這是讓我感到非常欣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