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元老”進班房

惠之

離退休時間不到半年的浙江省泰順縣的“三朝元老”——縣人大常委會原主任錢慶法，因受賄270余萬元，被法院一審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3年。他是迄今為止，全國第一個因涉嫌參與非法集資并幫助運作而被判刑的正處級官員。面對法院的判決，錢慶法的幾個親戚不停地抽泣，而他的妻子當場哭昏在地……

幕后推手

2012年12月25日，錢慶法被判刑，坊間指其與被視作國內“非法民間集資第一案”的溫州順泰縣立人集團非法集資案有關的傳聞被證實。

這個震動全國的非法集資案，涉及資金50多億元，禍及成千上萬人。現在，“立人非法集資案”仍在善后，在當地政府的幫助下，絕大多數債權人分三批在2013年1月20日前拿到了10%的清退款。

錢慶法曾是泰順縣“第三把手”，在任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主任10年時間里，正是立人非法集資案發酵的時期。錢慶法幫助立人集團融資，拿其巨額賄賂。

立人集團是旗下有36家學校和公司的泰順縣“明星企業”，自1998年創辦后的13年里，均賴以民間借貸生存發展，資金絕大部分來自當地百姓和機關工作人員，在泰順縣形同銀行吸存。

立人集團的集資參與人數之多、數額之大在浙江史無前例，不僅席卷溫州地區，還波及福建、江蘇、內蒙古等地，被稱為新中國建立至今涉案金額最大的非法集資案件。至2011年10月，立人集團非法集資崩盤時，負債近60億元。

多名債權人指證，立人集團非法集資13年中，一些官員不僅參與集資，還宣傳發動各級單位給立人集團的育才學校放款。就在立人集團崩盤前三四個月，還以“月息四五分”集資五六億元。在此期間，錢慶法推波助瀾，為挽救立人集團崩盤的命運不遺余力。

至今，因立人集團非法集資案，被追究刑事責任的官員只有錢慶法一人。

官商結盟

錢慶法與立人集團董事長董順生的交情很深，兩人無話不談。“立人集團如此猖狂非法集資，董順生一次次化險為夷，均與錢慶法有很大關系。”辦案檢察官說。

1953年出生的錢慶法在泰順官場根基極深，曾在泰順法院擔任院長。“錢慶法辦案認錢不認法，被一度被謔稱為‘票院長，不僅百姓反應強烈，溫州市中級法院也極力要求調整此人，然而，令人不解的是，在2001年，當了兩年法院院長的錢慶法卻被調任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一名泰順當地政法系統人士說。

錢慶法當時雖是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但他是黨組書記，實則全面負責人大日常工作。他還兼任泰順歷史投資最大的58省道工程指揮部常務副指揮。這條連接泰順至溫州的主要公路，總投資7億余元。工程招投標、項目驗收、資金撥付等大權集錢慶法一身。

就在這個工程中，有關錢慶法的負面傳聞不斷。被證實的是，2003年農歷年底，泰順縣交通工程有限公司負責人孫靜送給錢慶法5萬元。

2008年2月，錢慶法升任泰順縣政協主席，兩年后轉任縣人大常委會主任。在泰順，錢是縣領導班子中資歷最深的官員，被當地百姓戲稱為“三朝元老”。錢作風霸道，專橫跋扈，再加上他在泰順各種關系盤根錯節，有時候縣主要領導也不得不讓他三分。2012年1月，錢慶法從縣人大主任位子上卸任時已59歲。

錢慶法幫董順生融資，參與非法集資，在泰順縣并不是秘密。多名債權人說，錢給銀行行長、企業老板打招呼，為“立人”融資，少則幾百萬，多則上千萬。

錢慶法對董順生的幫助不是在白忙乎。

2011年6月15日，因兒子欠下巨額賭債，錢慶法到董順生家中尋求幫助。次日，董順生匯了70萬元到錢慶法兒子的銀行卡上。錢慶法在各種場合贊譽董順生：“董總能力強，氣魄大，對國家和當地有杰出貢獻，是溫州乃至浙江的知名企業家！”

董順生深知錢慶法這棵“大樹”的重要性，對其百般討好。2010年春節前，錢慶法帶著侄女何麗請董順生一起喝茶。席間，要求董順生給何麗找一個工作，董馬上答應在自己兒子負責管理的立人集團內蒙古四道溝礦業公司給予安排，并表示可以給何麗入股20萬元作為管理股。何說拿不出20萬元，董說：“我給你10萬元，剩下的你去籌。”之后，何麗將10萬元匯到了內蒙古四道溝礦業公司賬上，拿到了20萬元管理股的收據。

2011年國慶節前，立人集團非法集資風聲鶴唳，董順生得知錢慶法要去杭州辦事，便將5萬元匯到錢的銀行卡上。

半個月后，關于立人集團資不抵債的消息在泰順坊間傳開，百姓十分恐慌，許多人涌到該集團的育才學校堵大門。立人集團非法集資終于崩盤。

2012年1月10日，錢慶法卸任縣人大主任。1月23日春節前，他到董順生的家中道別，稱要去杭州過春節。董順生聽后，拿了2萬元現金給他。這也是董順生最后一次送錢給他。董希望退下來的錢還能夠幫上他，但這只是他的一廂情愿罷了。

2月6日，董順生即被溫州警方以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監視居住”，然后被刑拘。同時被采取了刑事強制措施的還有該集團另外5名董事。

隨著溫州立人集團非法集資案的偵辦逐步深入，官員參與非法集資和高利貸的利益鏈條逐步浮出水面。8月，錢慶法等多名當地官員因涉案被紀檢機關調查。

“紅帽子”下的交易

錢慶法被紀委帶走兩個多月后，被刑事拘留，2012年8月被批捕。

隨著錢慶法案的開庭審理，錢參與立人集團非法集資并從中收受巨額賄賂的傳聞也被一一證實。不僅如此，錢慶法利用擔任長達10年的縣人大主要領導職務的便利，為一些企業老板當選人大代表提供幫助并從中牟利。在法院認定的6名行賄人中，有4名當選人大代表向錢行賄。

張偉軍是泰順縣一家橡膠廠廠長，后來當上了縣工商聯會長。他希想戴一頂溫州市人大代表的帽子，于是就找到了錢慶法。在錢慶法的幫助運作下，張分別在2002年和2006年如愿當選泰順縣、溫州市人大代表。錢笑納張的“進貢”。

2010年初，張偉軍在泰順縣人大當科長的堂妹夫想升遷，托張走錢慶法的關系。張知道錢不會白幫忙，向錢表示可以在自己滁州投資的項目中，給錢慶法干股10萬元。錢滿口答應。同年3月，張偉軍的堂妹夫被縣人大常委會任命為某工委主任。

泰順企業老板裘文，意欲在2006年參選溫州市人大代表。最終裘文答應讓錢慶法出15萬元，在自己開發的一個項目中算股份30萬元。裘如愿當上溫州市人大代表后，考慮到以后還要錢的關照，立即給錢匯了分紅款30萬元。2011年7月，錢慶法以為兒子還賭債為名，打電話給裘文要其幫忙解決一部分資金，裘給錢匯了50萬元。

這一年，錢慶法還幫助泰順企業老板李飛義當上了縣人大代表。李給了錢在陜西銅川開的煤礦干股5萬元，并以股份分紅名義送他5萬元。李飛義說，如果錢慶法不出事，每年的干股分紅還要持續下去。

錢慶法幫助當選縣、市人大代表的還有前文提到的孫靜。而孫靜的回報更大，一次性給了錢慶法110萬元。當然，這110萬元不是孫主動給的，是錢以給兒子還賭債為名要的。錢慶法那不爭氣的兒子一直坑爹，而錢慶法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有了索賄的名義。

浙江省一名地方人大官員透露，在縣里，讓一名縣人大代表當選，對縣人大主任來說并不是難事，盡管都是按程序選舉。泰順一名官員就曾指責：“有些人大代表長期不在泰順，而在外地辦企業做生意，怎么履行人大代表職責？”“他們不過是把人大代表作為政治資本，為自己辦企業做生意圖便利罷了”。（文中除錢慶法、董順生外其余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