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妖精養成術

寇研

都不是人，都比人厲害，都不容易死，真要死時又大多灰飛煙滅不得好死。我說的是中國的妖精和西方的吸血鬼。但中外妖精的養成又有霄壤之別。

中國自古是農業大國，看山看水那個親切，因此中國妖精多住山野。妖精隊伍來自天地間萬物，秉承的是中國哲學的“萬物有靈”觀，用孫悟空的話說，“是物可以成精”。西方人本主義思想源遠流長，神怪世界，也都是人做主。所以，吸血鬼終究還是人，老不死的人。又或許和歐洲工業化進程有關，吸血鬼都有城市戶口，據說第一批吸血鬼還是歐洲王室后裔。

中國妖精講究修煉，其基本蛻變過程是動物或植物，大至獅、虎、豹、犀牛，小至水族里的嘍羅，只要假以時日，終漸呈人形。但這個“時日”長得很，少說也要三五百年。三五百年又還是個小妖，還受當地山神管轄，要想做大，有紅孩兒那般把山神、土地抓去替他“燒火頂門”的能耐，又得費很多工夫，還得講機緣。紅孩兒能如此，也是因為他父母都是妖，直接的妖二代，自然會有資源優勢。像馱唐僧過通天河的老烏龜，修行都整一千三百余年了，但該疏通的關系沒疏通，終了還是個王八。

和“修煉”比，變成吸血鬼簡單之極，朝脖子里咬一口就成，一陣羊癲風發作似的抽搐之后，莫名的就喜歡黑夜，覺得黑夜給了他一雙黑色的眼睛，莫名的怕陽光，怎么樣的防曬霜都不管用，莫名的行步如飛力大如牛，莫名的想喝血，莫名的活很多很多年。死，從此成了老大難。

中國女妖精一般都是風華絕代沉魚落雁，看你一眼，就可把魂勾走，男妖精似天資有些愚鈍，好些大半個身體都像人了，卻時常還留個動物的印記，比如豬八戒的嘴，牛魔王的角。吸血鬼卻是，不論男女，一律唇紅齒白，妝容精致，單看發型就知道吸血鬼引領時尚潮流。

說到愛情，中國妖精的愛情有煙火氣。無論白素貞報恩，田螺姑娘做好事不留名，七仙女思凡，與心上人經營的也都是一份人間冷暖。即使牛魔王納妾，囂張的羅剎女也跟古代妻子沒兩樣，忍氣吞聲，還可憐巴巴地討好：“大王寵幸新婚，拋撇奴家，今日是那陣風兒吹你來的？”吸血鬼歷史中赫赫有名的德古拉伯爵，因為妻子伊麗莎白的自殺遷怒上帝，四百年都無法忘卻，沒有中國妖精的愛情那份日常和妥帖，好萊塢式的400瓦的熾熱，或許不能讓吸血鬼冰冷的身體重新暖和，但卻惹得凡人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