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POSE引起的假象

陳圣音

26歲當打之年的球員，一年半前是全美最紅的體育明星，年輕人瘋狂追逐的偶像，廣告商的寵兒。而他最新的狀況是：被球隊裁掉，失業，聯盟中任何一支隊伍對他絲毫沒有興趣。

這就是蒂姆·蒂博。一個完全被球迷和媒體，或言之，被這個商業化到極致的職業體育世界毀滅的球員。體育高度商業化、娛樂化的這數十年中，從造星的巔峰，迅速迷失到谷底的年輕人大有人在，但如蒂博這般不可思議的，是一個極致的例子。

2011年末，當時在美國，兩個在各自領域絕對“屌絲”的球員，突然就從東海岸風靡到西海岸。大西洋畔的紐約城，林書豪因為他的膚色和神奇的得分狂潮讓整個麥迪遜廣場花園掌聲不斷；而在洛基山下，丹佛看著他們的替補四分衛蒂博用反傳統的勇猛精神，讓野馬不斷前行。這兩個人的成功幾乎一模一樣：開季時僅僅是球隊的替補，所在隊伍表現糟糕，球隊主力的低迷和傷病讓他們迅速上位。無論是林書豪，還是蒂博，都是虔誠的信徒，他們讓那些已經自我而迷茫的年輕人，突然發現，信仰，也是非常酷的一件事。而社交網站的流行，則為兩位各自創造了一個新單詞：紐約的球迷在TWITTER上開始使用“Linsanity”；而野馬的球迷將蒂博賽前單膝跪地祈禱的照片貼在了FACEBOOK上，引起了數萬人的模仿，這個祈禱的動作也被命名為“Tebowing”。

要描繪蒂博那時有多紅，這個專欄所允許的字數可能遠遠不夠，所以，中國的球迷，不妨回憶下當時對林書豪的追捧熱度，差不多就能感受到蒂博的風光，可能，甚至還要更強一些。

一年半以后，林書豪至少證明了，他還是能夠在NBA打拼，而且能達到先發后衛的水平。即使“林瘋狂”時期的那些贊美，對于林書豪本身能力而言，可能過分了點，但刨去所有的繁華，林書豪擁有起碼的基礎水平。

但蒂博不是，但凡稍微看過兩年美式足球的球迷，每當看到這位四分衛的動作時，就會大搖其頭：四分衛最根本的基本功傳球，蒂博的姿勢永遠讓人覺得別扭。當然，2011年底，沒人會介意這個，他強壯的身體和還不算糟糕的速度，讓他在一場比賽中，大多數時間都會選擇自己沖跑。而對于整個聯盟而言，他們壓根沒研究過這個菜鳥四分衛的戰術習慣，于是在對方防守球員驚愕的注視下，蒂博總能冷不防地殺出一條血路，幫助野馬不斷取得勝利，那個賽季，他們打進了季后賽，還邁過了外卡戰。

但悲劇也由此開始。野馬的管理層，畢竟個個都是懂球的專業人士，他們在2012年夏天，迅速把蒂博交易到噴氣機。季前賽時，蒂博還有出戰的可能，畢竟那是球隊考察球員的機會。例如和巨人的季前賽，他就打了不少時間，全場傳球14次。但接下來的常規賽，蒂博被徹底打入冷宮，整整一個賽季，他一共只有8次傳球！紐約噴氣機去年可謂一地雞毛，主力四分衛桑切斯因為沉迷于伊娃·朗格利亞的溫柔鄉，表現用“庸庸碌碌”來形容已不夠，簡直是不忍卒睹，包括感恩節大戰對愛國者那場比賽中，直接撞到隊友屁股倒地的表現，也都能送出。但即便如此，噴氣機教練組還是將蒂博死死按在板凳席上——當球隊的其他人在接受采訪時已經毫不諱言的告訴記者“蒂博基本功實在太爛了，他連最簡單的短距離傳球都傳不好”，教練組根本沒勇氣把這位曾經的全美偶像派上場。今年4月29日，噴氣機宣布裁掉蒂博。更讓人傷心的是，目前NFL最爛隊之一，蒂博的家鄉隊伍杰克遜維爾美洲虎，都不愿意在他身上試試運氣。

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商業體育不斷膨脹，造星運動已經被人們習慣，而整個過程不外乎：一個有天賦的少年，被媒體和廣告商看中潛力，在他身上投入比其他球員更多的曝光度，讓球迷更容易接觸到這個年輕人，并且迷上他。這樣的模式，可以算是造星運動的1.0版本。而進入到本世紀后，社交網站的興盛，被認為是互聯網的進化，每個普通人擁有更大的話語權和媒體屬性，在這樣的大勢下，造星運動顯然也升級到了2.0。正如“Tebowing”崛起的過程，其實就是球迷貼了圖，無數球迷感覺到這很酷，于是這個球員就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如今的造星運動，能比過去更迅猛地捧紅一個人，但更危險。因為，傳統的媒體和廣告商，畢竟是在進行了科學而細致地評估后，才會對有天賦的年輕人投入力量。沒錯，他們肯下血本的前提，必須是有成為巨星的能力。而現在，幾個普通球迷在社交網站上的偶然動作，可能就會引發大規模的共鳴，但這樣的紅極一時，卻是連能力的基礎，都不具有的。而蒂博就是2.0版本最顯著的犧牲品。

正是球迷，毀滅了蒂博，這根本無需諱言。科技讓普通人擁有更大的發言權，但也在毀滅規則。體育世界中，有樣東西總會被新新人類嗤之以鼻，它叫傳統。不過歷史終將證明，通常，只有傳統的道路，才會走到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