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掉辮子

龍德芳

美國一位漢學家說，中國的敵人永遠不是資本主義，而是骨頭里的封建君臣思想！還別不服氣，國人心中的那點小九九，向來并無多大變化：辜鴻銘出席北京大學聘任教師儀式時，拖著一條辮子，學生哄堂大笑。辜鴻銘卻不羞不惱，先問了學生一句：“可笑嗎？我的辮子長在腦后，笑我的人，辮子長在心頭。老夫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而諸公心中的辮子卻是無形的。”說完一轉(zhuǎn)身，背對著臺下學生，大聲說：“請諸公盡興欣賞。”臺下頓時鴉雀無聲，因為都被戳中了心中的痛。

試問諸公，今日藏匿于我們心中無形的辮子是什么呢？

全國人大代表王景武說：“我們這輩人很多人從小立志是要當科學家，而現(xiàn)在的孩子都想當官、當公務員，對科學家有向往的人，少之又少。”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在中國幾千年的傳統(tǒng)價值取向中，升官和發(fā)財這條無形的辮子依然左右著人們的思想。新中國第一批授銜的少將、老紅軍甘祖昌說：“我們干革命不是為了個人升官發(fā)財，不是推翻一個剝削階級再培植一個新的特權階層。”

但到今天，我們能見到大把點頭哈腰盡奉承之能的人，渾身透著一骨子濃厚的奴性！即使用紙手銬把他銬上，他也不敢掙脫，掙脫也不敢跑，跑也不知道往哪兒跑！最深重的奴役，在人的內(nèi)心——“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就是要讓一個人學會世故，學會明哲保身、陽奉陰違、欺上瞞下。自從孔夫子發(fā)出“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圣訓以后，捍衛(wèi)頭頂上的青絲，就不只是一種審美的需求，而具有了倫理的意義。清朝統(tǒng)治者更是把剃頭束辮作為表示歸順的標志：“留頭不留發(fā)，留發(fā)不留頭。”《阿Q正傳》里錢太爺?shù)膬鹤樱痪鸵驗檗p子被割掉而做不了大官嗎？保下小命已是萬幸。

百年前的辛亥革命，也把頭發(fā)看成是政治分野的象征，剪除辮子成為去舊圖新的標志——國民腦袋后面的辮子割了，君權神授的皇帝倒了，魯迅痛斥的“吃人”的封建專制歷史已經(jīng)過去了——民主精神的蘇醒、平等意識的增長，令國人的腦袋與雙膝不再為磕頭而準備著，而是為思考為前進而準備著，為追求生命權、自由權和幸福權而準備著。可是，辛亥革命雖然割掉了國人腦后的辮子，但要割掉思想深處的辮子，實現(xiàn)國民素質(zhì)的現(xiàn)代化、人的現(xiàn)代化，還有漫長的路要走。因此，當年陳獨秀在北京大學演講時就氣憤地說：“每逢共和革命失敗一次，皇權思想便回潮一次。封建與共和乃絕對兩不相容之物，要想存其一，必先廢其一，要使民眾覺醒，國家強大，就必先將民眾心中兩千年的這座大山徹底推倒。”

1922年全國教育會聯(lián)合會擬定的《中小學課程標準》就已經(jīng)把公民科列入中小學課程，1926年江蘇教育會制定公民信條：“發(fā)展自治能力，養(yǎng)成互助精神，崇尚公平競爭，遵守公共秩序，履行法定義務，尊重公有財產(chǎn)，注意公眾衛(wèi)生，培養(yǎng)國際同情。”今天要培養(yǎng)社會主義合格公民——服從國家政治、維護社會公平正義、追求自身尊嚴、獨立而自由的個體，作為成人、作為教育者的我們，仍然需要不斷的自我革命——徹底粉碎封建專制的枷鎖，擺脫封建意識的桎梏，永久割掉心中長滿寄生蟲的辮子。因而，我們?nèi)杂斜匾獣r刻謹記中山先生的告誡：“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責任編輯：陳 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