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向青
遠處,是透亮的藍天,圓山清晰可見。近處,一條大河在眼前緩緩地流淌。南北兩岸,是舊橋邊人家,岸邊,幾只漁家小船,在江面上隨波蕩漾。夏日的清晨或傍晚,三五個阿嬸阿婆,到河中找個水淺的地方,擱上自家帶來的長條板凳,凳面已經改制成了簡易的洗衣板,彼此熱絡地打聲招呼,開始利索地洗衣干活,跟來的孩子呢,也索性下了河,撒開了歡,與水底的細沙魚蝦作伴……
這是母親為我描繪的舊時九龍江的模樣。那時,我們家住在澄觀道,只要走幾步路,就到了江邊。母親常常在下班后也帶上長板凳,加入河中的洗衣一族。“洗完后站河里吹吹風,空氣也是甜的呢。”母親至今還很懷念。小時常聽老人講,九龍江是漳州境內第一條大江,分西溪、北溪兩干流,《龍溪縣志》里記載:“西溪水源,北自西溪永豐,南自銅壺、小溪,至南靖合流,而繞于郡城為南河,過詩浦,達三叉河,與北溪會。”兩溪自山城而下,水面開闊,水石清美。其中西溪流經薌城的這段就叫薌江。這條穿城而過的河,為小城添了多少富足和柔美!
水是城市誕生的搖籃。自古以來,人類總是“逐水草而居”,一條長江,一條黃河,孕育了眾多的古都和名城。而薌城百姓得其地利,靠水而居,九龍江西溪與北溪剛好夾峙區境而過,形成沖積平原,于是水稻、甘蔗、香蕉、荔枝、龍眼還有水仙等各種作物蓬勃生長。“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母親河,滋潤山鄉田園,養育一方兒女,給兩岸百姓帶來了厚澤和福氣。
有水,就有船,有橋,戰備大橋、中山橋上,碼頭邊,人來來往往,一片繁忙。交通的便利,運輸的快捷,給薌江大地又帶來了無限的生機。我還記得,父親所在的航管站就在江邊,底樓有個很大的倉庫,常囤滿了沿江船只運來的大大小小的糧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大米。有一次,高音喇叭不斷播出地震要來的消息,爸爸單位的領導讓家屬都到那堅實大倉庫避避。于是那幾天,倉庫里幾乎集中了大院里的所有孩子。我們把那一大堆長長方方的糧袋,橫疊豎疊,當成軍事工地,偷襲、突圍、搶攻,奪旗!興奮中,地震的驚懼早在孩子心里沒了痕跡……除了大米之外,白糖、樟腦、面粉、柴炭、絲布、草席、雨傘、漆器、鮮果、水仙花、茶葉等也源源不斷匯集于碼頭,并轉運至上下游各地,當時的這條大河,大小船只穿城而過,河道深,船舶眾多,各支流航線暢通,密如蛛網,承載了小城百姓生活富裕的希望。
水是生存之基、繁衍之源、發展之本。作為城市主人的居民,更是離不開水。早先,各家各戶還沒有接上自來水,每天我們都要到河里去,用水桶一桶桶提回家里,滿大街桶來人往,蔚為奇觀。后來,街道一角有了售水的自來水亭,方便了遠近百姓。而今,只要打開水龍頭,就會有清亮的自來水從水管中汩汩流出,這些都是來自于九龍江的水,經過澄清過濾儲水等幾道工序的凈化處理,再由泵站將水壓入供水管網,然后源源不絕地涌向千家萬戶。
干凈的水是最大的福利,多少年過去,天空卻因霧霾天氣而漸漸有些灰藍,過度砍伐、水土流失帶來的是江中茫茫白沙的消失,一些河道污水、廢渣的隨意排放使得昔日清爽的河風不再,撲面而來的是腥臭和腐敗,以及汽車尾氣的刺鼻,工業化繁華的背后是母親河深深的嘆息。
呵護母親河,讓水活起來、動起來、干凈起來,是漳州子民的心聲!江濱公園率先立起來了,在一水之畔,人和水又恢復了最初的和諧相處,親密接觸。碧湖生態園、西溪濕地公園等生態景區也一個個以靈動、秀美的姿態沿著母親河悄然走來了,漳州百姓驚喜地發現,綠色漳州離自己越來越近。水文化也越來越深入人心。
“知者樂水”,自古以來水就被看成靈性的象征,代表了天地智慧。一座城市不論規模大小,有水則靈,而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們對生命之水尤為鐘愛,從迎賓大道拐進江濱路,只見九龍江西溪北岸,水草微濕,樹木吐綠,幾只野鴨正從水面上撲棱棱飛起。
居城市而享山水之趣,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