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莊翔

夏天，我每日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騎上單車到臨近的騰飛館跑步。七點光景，背心短褲，一壺涼白開水，也就這么簡單。

清晨的騰飛館臺階下的空地，總是滿的。多半是上了年紀的奶奶們相約在跳舞，粉色綢帶和純白布鞋，合著音樂起拍；或者，在旁邊會有幾個老年人在打羽毛球；當然也有歇了的，三三兩兩站在一旁，搖著扇子，談笑飲茶。

至于排球訓練館的跑道，我也從來不是第一名。開始的時候，還憑著傲氣想起早看看空無一人的跑道的樣子，后來著實是無法實現了，阿姨、大叔、小孩兒們，總是那么精力旺盛，大約在太陽剛出的時候便開始了清晨的奔跑吧。到了后來，我做完準備活動后，加上幾首五月天的音樂，《放肆》、《出頭天》等，也就怡然自得地加入了大家當中。

有一日，連同友人一同在跑道旁的空地上打羽毛球。剛停下單車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奶奶在慢跑，心里連連稱贊。大概打了將近一個鐘頭，三人都累了，便坐在一旁的草地歇息。聊天的空當，突然發現老奶奶遠遠地又跑了過來。速度依然很慢，我們等了很久，她才跑到我們面前。雖然有些氣喘，汗也留了許多，她仍然堅定地看著前方的跑道，一步一步地跑下去，直到慢慢遠離我們，消失在訓練館后面……

夏日清晨的騰飛館，假連翹上還帶著露珠，空氣中混著泥土的清香。風吹過的時候，滿墻的藤蔓都曼妙地搖擺，隨后靜止。女排的姑娘們和男排的小伙們，陸陸續續地走了進來，沒多久便響徹了他們的喊叫和鼓掌。青年和老人，也都早早起來，或隨著音樂起舞，或向著太陽奔跑……

每個夏日清晨，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若是冬季，我是傍晚才開始運動的。

彼時天色將晚，漫天的紅霞鋪滿天空，馬路的鳴笛隱約飄進耳里，藤蔓開出了擁擠的金色炮仗花。

單車拐進騰飛館，一大群十歲左右的孩子們，沿著場內的跑道像脫韁的馬兒一樣飛奔，不時能聽見嬉戲打鬧的聲音。

仿佛回到多年以前，那些還在游泳的日子。每日每日，父親或母親一下課就要載我到洋老洲訓練。冬日的水池是刺骨的，小身板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雙手不停搓著皮膚告訴自己是不冷的，我不冷的。一聲聲笛子，一次次轉身，一趟趟來回，那時的心情早已記不得了。唯一還留有印象的是，上岸后穿好衣服捧一罐熱牛奶，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多年以后，我站在跑道面前，無不想起年少的自己，也無不懷念當初的奮斗。

三毛說：“人，多幾種生活的經驗總是可貴的事。”十年二十年后，再來品位這樣的話，恐怕更有感覺。

看著騰飛館的孩子們，每日地堅持訓練羽毛球，每次必跑十圈來熱身，心里總是有默默的感動的。這樣的經驗，在之后，是不可多得的。

仲夏的晨曦，亦或是隆冬的晚霞，那一墻黃金珊瑚和那一條深黑跑道，永遠都有人在奔跑。

我跑過塵土飛揚的距離，跑過清晨的和風，跑過黃昏的紅云，還在跑的，是人生。無論怎樣，都是要跑的，和老人，和青年，和老友，和每一個漳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