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說都是錯

陳淡秋

西方諺語：“想看到海底的礁石，就要等到有大風大浪的時候。”的確，想看到生活的真貌，就得等到動蕩出現；想知道兩個人相處的真實情形，得等到他們的生活出現波折。

劉濤在微博上發表題為《底線》的長文之后，我們才終于知道，她和王珂的生活里曾經出現過極大的動蕩。還記得2010年，王珂是“偽豪門”的傳說最激烈的時候，劉濤乘坐私人飛機出行的消息突然出現，她手挽愛馬仕包走上停機坪，保姆緊隨其后，快到飛機跟前時，有機長模樣的洋男迎上。網友指出，她所乘坐的私人飛機是“價值近三億元人民幣的噴氣式飛機——獵鷹2000EX，平均每小時的耗油量要花費1300歐”，照片曝光后，與王珂生意現狀有關的傳聞漸漸平息，盡管，照片是貼身跟拍，出現的時機也耐人尋味。

終于，劉濤的微博長文，說明了他們曾經遭遇的動蕩，王珂隨即轉發，并以頗具文采的字句，對劉濤稱頌有加。顯然，張愛玲的說法適用于任何時代——“太太萬歲”，她們紅紅白白，撐起家庭的里子面子，有功勞有苦勞，尤其在這樣一場劫難過后，丈夫更要表達無上景仰。

不過，將那么多的隱私細節公之于眾，是否有必要？這種公開，實在值得商榷。就像李敖回憶胡因夢，陳國軍回憶劉曉慶，張勇回憶毛阿敏，奧賈尼·諾亞回憶詹妮弗·洛佩茲，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那些過于生動的生活細節。這些細節的效果，就像米蘭·昆德拉小說《不朽》里寫的那樣，當貝蒂娜在魏瑪所有的客廳里宣稱“大紅腸發瘋了，還咬了我”，“大紅腸”這個稱呼，就牢牢地標記在了另外那個人身上，再也無法掙脫。數百年之后，人們似乎還能聽到現場的笑聲。當那些名人的另一半開始回憶，開始訴說他們生活里的細節，那些細節就嵌入了他們曾經愛人的形象中。

大風大浪之中，我們看到的不是礁石，而是一個人如何看待自己的另一半。

許多明星都無法避免這種言說，因為全世界都在把話筒遞給他們，誘導、鼓勵、贊美他們的言說。布拉德·皮特曾在《Parade》雜志中談起詹妮弗·安妮斯頓和安吉麗娜·朱莉：“我在90年代的一段時間內一直在躲避……但是我本人的生活卻那么無趣。關于這個，我覺得一部分是因為當時的婚姻，我不得不在那段關系里去偽裝些什么。”緊接著，他盛贊安吉麗娜·朱麗：“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選擇和安吉麗娜在一起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最聰明的事情，她才是能配得上我后代的女人，孩子的媽媽。”這番話一經公開，立刻引起軒然大波，直到布拉德·皮特公開道歉。

是因為言說的方式不對么？不，或許言說本身就是錯誤的。去年，鄭伊健的前女友黎芷珊主持的T V B訪談節目《最佳男主角》熱播，人們一直在等待，看什么時候輪到鄭伊健，終于，她訪問了他。面對前情，鄭伊健暢談自己和邵美琪、梁詠琪及蒙嘉慧的戀情，并稱跟邵美琪是“一次失手”，認為自己跟蒙嘉慧會結婚，“覺得是她就是她了”。采訪一出，引起軒然大波，某報的報道標題是這樣的：“在前前前女友面前談前女友和前前女友，呃，這樣好嗎？”網友評論：“毒舌談論前女友本身就是一宗罪！”網友花花菜更進一步：“談論前女友，本身就是一宗罪！”

親密關系中的言說，永遠是無法得體的。沒人能明確地預知言說的后果，控制言說的去向，而每一字每一句，只要是親密關系中的一方說出，都是最無法翻供的呈堂鐵證。談論，本身就是錯失。

所以，所謂愛，或許就是放棄言說的沖動，哪怕說的是愛，以愛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