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燕雙詩歌小輯

時間獵物（組詩上）

與逝者交談

與你交談，在一個層林盡染的季節

在白頭翁的南雁蕩山

多么自由啊。與你渡過碧溪潭暗藏的機關，

傾聽落葉的聲音

在仙姑洞、會文書院與觀音洞中點與你交談

儒釋道之間的泉水在緩緩流淌

萬簇松針，薄霧散盡

云關的門悄然打開，多么快意啊。如果禪是

一枝花

不一樣的中秋

一

我走，影子也走

月光下

踏著平瑞塘河古馬路的蛐蛐聲從宋橋

跟到昆陽西門埠頭

像一條繩索

二

晚風吹過，整個滿田像個篩子

試圖把月輝、枯葉

以及寂靜的時光篩下來

叫了一個秋天的知了聲翻過一個山頭又一個山頭

三

一回頭，看見一只白鷺在東門山古炮臺上

跳起芭蕾

月光白，白鷺也白

一只腳踩著銀白色的月光

四

揚起的風帆已成為鷗鳥的一只翅膀。漫天的

火燒云

手風琴一樣拉響

又一個中秋，月明之夜

南麂碼頭，坐在輪椅上的白發老人

看夢幻中的大海

時問蕩漾

手中的舊船票能否趕上

1950年秋倉惶離開的那條布滿彈孔的破船

五

蹲下來，風從鰲江上空吹烏云壓下來

金雞山抖動羽毛

把脖子伸到月宮里唱起高調

六

一個人

坐在板房里

吃月餅

喝雙鹿啤酒

出去

站在腳手架底下的一塊草地上

抬頭聽見

此起彼伏的蟋蟀聲

像機關槍

把異鄉的月亮

打出

一個個不見血的

洞

觸摸藍天

每逢周末，我便想帶上云南白藥，水，繩

索，小刀，干糧

和一個人的遠景，登棋盤山

用壞了好幾條登山杖，摔了好多次，爬起來

就是為了觸摸一下藍天

龍山頭

龍山頭，剛吐蕊的桃花被一場倒春寒嚇呆了

抖抖索索地躲到季節之外

我拉著她們的手說：誰第一個綻放

獎三杯紹興女兒紅讓她微醉

含香，初解風情。讓她招蜂引蝶

卒子

過河之前我是一枚木頭的棋子輸了可以重來

過河之前我要跪身后的錢倉山，大日寺，跪矮凳橋上的老黃牛

過河之前我要刮一陣旋風，刮下每一張悲傷的葉片

過河之前我要請楊柳含齒輕笑，喝壯別酒，最好別醒來

過了界河我就是刺客，就算妻女千呼萬喚，不可能走回頭路

過了界河我會喊：再見，我的長亭、短亭

再見，我的車馬炮，我的將士象

黃昏

寫了一半，穿紅色羽絨衣小熊貓一樣的小外

孫

猛地插進句子之間要看巧虎

他胖嘟嘟的臉蛋像燈泡成為第三者照亮我寫

給你的詩歌

小雪，他坐在我懷里很溫暖一下子把你融化

了

薄薄的霧氣，纏繞著夫妻峰背景圖案

夜貓子

睡覺了。這音樂，這霓虹，這拉菲紅酒似的

夜色在心里流動

頭皮越來越薄，

單人床很輕

這門外一陣緊一陣的涼風，一個又一個肥皂

泡

仿佛1942年的上海灘，仿佛天上人間

那斷線的風箏，那粉色的天花板。我夢游了

一夜

南麂日出

出門時東方是橙色的，海水躺下來，星辰寂

寥

走過一段彎路，到了三盤尾，波光粼粼

眾人遙望一顆嬰孩般大小的太陽，漸漸地露

出半張圓臉

之后甩開前擁后簇的云霞，躍上天空

連九凰山林蔭小道馱著米粒的螞蟻，感覺它

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城南磚瓦F的冬天

三十年了，廢棄在城南，衰草倒垂

三十年前這里的天空還是藍色的，窯門張開

吞進森林、泥土，還有鶴巢河的水

挺立的煙囪像個變態的男子，插入云霄生產

煙塵

三十年前沒有套子，燒窯的大叔走入塵世兩

腮之間染上黑霜

石榴

抱一棵石榴樹

養起來

剪掉雜念

澆水、施肥、除蟲

花謝后

到了中秋月圓之夜

一個個紅石榴隱隱約約地掛在枝頭

我提心吊膽地

看著它們

會不會

像定時炸彈一樣

在后院

炸響

（責任編輯 李思婷）

個人簡介：余燕雙，男，1963年出生，浙江平陽人。作品散見《詩潮》《詩歌月刊》《文學界》《飛天》《中國詩人》《中國詩歌》《文學與人生》等報刊。已出版個人詩集《琵琶曲》和六人合集《六維空間》，現為平陽縣作協副主席，民刊《南麂文學》執行副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