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女”郎：當“鐵榔頭”媽媽遇上“ABC”女兒

心予

從運動員到教練員、從世界冠軍到世界最佳教練員，郎平奮力拼搏的精神曾鼓舞了整整一代人。2013年4月底，年近53歲的郎平再度出山，頂著高壓力接手低谷中的中國女排。在人們印象中，郎平從來都是面容堅毅、球風強悍的“鐵榔頭”，但生活中的她同樣擁有小女人的柔情一面。在接受女排國家隊教練職務的新聞發布會上，郎平吐露了自己重新出山的原因：“除了我一直想為中國女排做點事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我女兒的支持。我的女兒成就了今天的我，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

媽媽愿為女兒家門口的麥當勞店員

1992年，郎平在美國新墨西哥州的一家醫院里生下了女兒白浪，孩子爸爸——原八一隊男排運動員白帆親自給女兒剪下臍帶。看著襁褓中女兒粉嫩的臉，郎平感覺無比幸福，她甚至想再生一個孩子。然而，世事不盡如人意，兩年后，她與白帆離婚，白浪由二人共同監護。

雖然擁有一半的監護權，但因為郎平時任中國女排主教練。那時的中國女排早已遠離“五連冠”的榮光，為了力挽狂瀾，郎平不得不將白浪托給前夫照看，常年留在國內。

沒能給女兒一個完整幸福的家，也無法親手照料，從此，白浪成了“鐵榔頭”郎平心中最柔軟的角落。每天在白浪臨睡前，她都會給女兒打電話，這個“晚安電話”成了白浪一天中最期盼的時刻。只要電話一響，她就興沖沖地跑過去，拿起話筒開始絮絮叨叨。小小的人兒不知道什么叫國際長途，也不知道她的話有多“金貴”，只是開開心心地和媽媽在電話里一會念兒歌，一會講朋友的故事，直到講得累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和媽媽說“拜拜”。郎平帶國家隊4年期間，她的工資付電話費都不夠，但她從不打斷女兒的話，絕不掃女兒的興。“我知道錢很‘金貴，但女兒的心情更‘金貴。”

常年與女兒遠隔千山萬水，一年中僅有的幾次見面便成了郎平彌補女兒的最好時機。只要休假回美國，郎平就是“全天候”的媽媽，不管女兒提什么要求她都盡量滿足。陪女兒畫畫、做游戲、鉆床底下藏貓貓，讓女兒爬到頭頂上抓呀撓啊地當“變形金剛”……玩什么都行。可假期結束后，郎平還要回國工作，必須提前半個月慢慢疏遠女兒，否則到時就走不掉了。于是，“全天候”媽媽又開始“變臉”，不是短暫消失就是不時“有事”……

這種欲迎還拒的狀態讓郎平很煎熬。于是，當她帶著女排的姑娘們拿下亞特蘭大奧運會的銀牌后，她再次選擇離開，奔赴工作壓力相對較小、離女兒更近一點的意大利。

2004年圣誕節，郎平再次回到美國與女兒團聚。面對久違的媽媽，興奮的白浪摟著媽媽的脖子天真地說了一句話：“媽媽，你到麥當勞工作吧！這樣我就可以見到媽媽，又可以吃麥當勞了。”年少的白浪不知道媽媽的工作是什么樣子，只會用距離遠近來衡量工作，而家門口正好有一家麥當勞店。

女兒的話讓郎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在度過了一個不平靜的新年后，她決定頂著國內可能如潮水般的“漢奸”罵聲，接受美國女排的邀請，出任其主教練。

2005年1月，郎平結束了意大利的工作，返回美國。起程前，她鄭重地打電話給女兒：“知道嗎，媽媽終于找到了比在家門口的麥當勞當服務員更好的工作。”“哇噻！YES！”電話那端，傳來了白浪驚喜的歡呼聲。

“一個母親給孩子最好的禮物，就是陪伴。”多年后，郎平如是解說自己當年的決定。

女兒暗助媽媽自由高飛

2005年2月，郎平正式上崗。既能照顧在美國學習的女兒，又有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郎平非常滿足，但接下來的問題讓她措手不及。

在美國，國家隊的隊員都是從各個職業隊甚至大學隊來的，各有各的脾氣，極難服人。常常是郎平在場下認認真真地指導了一大通，這幫美國姑娘上場后想怎么打還怎么打。更讓郎平無法忍受的是她們對比賽的態度。2006年年初，郎平第一次率美國女排出征世界女排錦標賽。沒有經過系統訓練的美國隊每場比賽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可輸了球后隊員們在休息室里照樣說說笑笑。要強的郎平氣極，拍著桌子一頓訓斥：“你們打得一塌糊涂，怎么還有心情笑？都給我出去，繞著場地跑20圈！”可隊員們根本不理她，紛紛起身，吹著口哨揚長而去。一名隊員經過郎平身邊時，還特意拍了拍她的肩膀：“珍妮（郎平英文名字），請你輕松點好嗎？打排球是因為我們熱愛這項運動。今天輸了，算我們不走運，明天會是新的一天。”

那次世錦賽，美國女排一場未勝，小組賽即遭淘汰。郎平非常傷心，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被徹底葬送。郁悶中的郎平免不了抱怨隊員，可聽到她的話，張口“ABC”，深受美國文化影響的白浪竟然第一次提出了反對意見：“媽媽，您應該慶幸而不是抱怨。您指著別人的鼻子罵，她們沒告你就不錯了。要記住，這里是美國。”郎平聽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美國怎么了？我是主教練，她們就得聽我的。就像我是你媽媽，你必須聽我的一樣！”白浪兩手一攤，無奈地聳聳肩：“您好自為之吧！”

雖然說“好自為之”，但白浪沒有忘記為老媽支招。白浪酷愛打籃球，也經常在周末組織籃球比賽。一天，學校組織籃球比賽，白浪連哄帶騙，終于將郎平帶到了現場。郎平原本有些不屑，但幾分鐘后就驚呆了：這些尚未成年的業余選手訓練起來非常投入，跟教練的關系也相當融洽，比美國女排的訓練像樣多了。于是，她忍不住問女兒：“你們打籃球怎么那么起勁兒呢？”

看著媽媽驚詫的表情，白浪得意了：“平等、自由、快樂，這是全部秘密。教練就是我們的朋友，他獎勵我們冰激凌，表現好的隊員還可以到他家參加家庭舞會呢。”說完，白浪又眨眨眼，“媽媽，您真該跟我們教練學習學習！別一天到晚拉長著臉，那個樣子，隊員能喜歡您嗎？”郎平嘴上不說，但內心里已然波濤洶涌：美國人的文化背景和價值觀與中國人不同，自己直來直去的棱角是該磨磨了，學會與年輕的美國女排姑娘打交道，女兒不正是最好的老師嗎？

美國女排重新組隊后，郎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訓練，而是邀請大家到她家里做客，她下廚為姑娘們包三鮮餡的餃子。看著郎平把面團搟成又圓又薄的面片，捏成一個個形如彎月的餃子，姑娘們驚訝得連聲尖叫：“珍妮，沒想到你這雙大手如此靈巧，你太偉大了！”白浪在一旁插話說：“這算什么，我媽媽還會剪紙，還會畫中國畫呢！”

隨后，郎平又接受女兒的建議，在日常訓練中刻意改變以往的嚴厲風格，微笑和鼓勵多了，即使批評隊員，也是先表揚對方的優點。為了與姑娘們找到更多的“共同語言”，郎平“央求”女兒帶她參加同學派對，請女兒教她唱“搖滾天后”艾薇兒的歌曲……

在白浪的指導下，郎平摘掉了主教練的“面具”，不僅和美國姑娘們關系越來越融洽，自己也覺得年輕了許多。而更令她驚訝的是，減壓后的美國姑娘們的表現也出乎意料：2007年底率先拿到了北京奧運會的入場券，2008年8月竟然獲得了北京奧運會女子排球的亞軍！

摘得勝利果實的那一刻，賽場上的郎平沖看臺上的女兒狠狠地豎了豎大拇指，而看臺上的白浪，則夸張地一個勁飛吻……

因為女兒的有效“引導”，郎平帶著美國女排取得了優異的成績，然而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之后，郎平意外地選擇簽約土耳其電信隊。郎平給出的理由很簡單：土耳其的聯賽時間短，只有四五個月，她可以有足夠多的時間跟女兒在一起。

這個決定自然讓16歲的白浪開心不已，因為這樣的工作節奏能讓傷病纏身的媽媽有點喘息的機會。但一年后，當郎平拒絕對方高薪挽留決定回家當“全陪媽媽”時，白浪卻極力勸阻郎平：“媽媽，你是獨立的，不需要為我做出這么大的犧牲。”可她把“自由平等”擺了一籮筐，郎平還是猛搖頭：“我不能過那樣的生活，我希望能有一段時間好好陪在你身旁，和你一同度過成人自立、上大學前的最后一段日子。”

“ABC”和“鐵榔頭”媽媽的“雙贏模式”

2009年暑假，母女較真的后果是郎平取得了“勝利”，她不僅獲得了“全陪媽媽”的資格，還爭取到了“私人教練”的名分。此時，白浪處于大學前的沖刺階段，她的目標是世界名校——美國斯坦福大學，該校學生曾獲得全美大學生排球聯賽的第二名。早在2007年，白浪就已經開始改打排球，但那純粹是玩兒型，所以，為了能夠打動斯坦福大學的教練，郎平自愿為女兒申請“暑假特訓”。白浪接受了媽媽的主動請纓，整天和媽媽泡在了一起。“暑期特訓”效果顯著，很快白浪便成為同齡人中排球水平佼佼者。2010年9月，靠著優秀的排球水平和全A的優異成績，白浪如愿進入斯坦福大學，并成為斯坦福大學排球隊的主攻手。

解決了女兒的事，郎平又能將心思放在排球上——她已和廣州恒大地產集團簽約，出任恒大女排的教練。郎平又一次走進國內大眾的視野，成為“空中飛人”。

執教恒大女排后，郎平在國內媒體上露面的機會又多了。可每次出鏡，郎平都要考慮作為公眾人物的影響，衣著樸素，裝扮保守。2011年初，鳳凰衛視“魯豫有約”節目組邀請郎平參加訪談。郎平左挑右選，還是選了黑灰色保守款的套裝。一旁的白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趕緊從首飾盒里挑出了媽媽最愛的那枚綠色的玉戒指。郎平遲疑了：“這個怎么戴怎么都不對啊，容易引起大眾的各種猜測。”白浪一把捉住媽媽的手，將戒指戴在右手無名指上。“戴在左手才有表示獨身、求偶、熱戀、結婚等意思，您不要為了這些不足論道的小事而失去做女人愛美的基本權利！”最終，郎平戴著這枚戒指出鏡了。

在白浪的不斷敲打下，郎平漸漸放開了，慢慢接受了化淡妝、戴首飾的打扮方式。之后，郎平出現在媒體上時也時尚了很多。2012年3月，郎平帶領恒大女排奪得了2011-2012賽季全國女排聯賽冠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有眼尖的女記者發現淡妝的郎平居然用了一款顏色很亮麗的淡粉眼影，當即驚訝地調侃：“您用色很大膽哦！”郎平聽后調皮一笑：“我呀，是怕別人叫我大媽。”一語未畢，全場一片笑聲……

但白浪似乎想讓媽媽變得更“平常人”一些。以前因為擔心公眾影響，郎平極少出現在普通民眾中，十多年甚至都沒進過一次電影院。白浪知道后又折騰了：“媽媽，現在我上大學了，基本上就沒你什么事了，以后你的時間會比較多，所以你要去交一些朋友，找回平常的快樂。”

2012年倫敦奧運會前，郎平帶白浪回了趟北京。一回北京，白浪就嚷嚷著要吃糖葫蘆。拗不過女兒，郎平只好帶白浪去她最喜歡的新世界附近的一家糖葫蘆店。母女倆一人一串到手后，白浪又鼓動媽媽和自己在馬路上一起吃。吃著吃著，郎平被人認出來了。“喲，這不是郎平么，您也吃糖葫蘆呢！”郎平微微怔了怔，旋即笑了：“這邊做的糖葫蘆可好吃了，你趕快買去吧！”等這人離開，白浪沖媽媽豎起了大拇指，而郎平則笑嘻嘻地回了個“V”字。

因為白浪的“開導”，郎平索性也放開了。反正如白浪所說，出了糗還有她這個丫頭當擋箭牌——我是為了“90后”女兒不得不為之啊。所以，到了倫敦后，郎平大膽地瘋了一回：和女兒滿大街尋找美食、在奧運村里找各路明星簽名、戴著奧運五環造型的墨鏡出鏡……

2013年4月，在眾多驚異的眼光中，郎平再度接手中國女排，出任“總教頭”。對自己15年后的再次回歸，郎平這樣解說：“女兒說‘媽媽在哪都是教排球，開心就好，我覺得她很對，人活著，開心就好，不需要顧忌太多。”

俗話說：“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如果沒有白浪這個貼心小棉襖，或許還真就沒現在平和淡定時尚鮮亮的郎平呢。

編輯/曹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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