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皇不好當

周昀

2013年2月11日，梵蒂岡對外宣布，現任羅馬天主教教皇本篤十六世因健康和年老等因素主動請求退位，并將于2月28日晚上8時正式生效。由于天主教教皇是終身制，因此本篤十六世的主動辭職使他成為近600年來首位在有生之年提出退位的教皇。這一消息震驚了歐洲乃至全球社會，在世界范圍內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人們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天主教會。

天主教會知多少

德國著名法學家耶林曾經說過，“羅馬曾經三次征服世界，第一次是以武力，第二次是以宗教，第三次是以法律。”這其中的第二次便是指當時的基督教，即后來的羅馬天主教。

天主教，亦稱公教，與東正教、新教并稱為基督教三大教派。由于歷史發展軌跡的不同，天主教自成一體。偌大的羅馬帝國橫跨說希臘語的東部地區和說拉丁語的西部地區，天主教便從拉丁語區逐漸分化發展。此次教皇辭職的書面聲明便是用拉丁語寫成的，這難倒了絕大部分的媒體記者，直到一位懂拉丁語的意大利女記者將它翻譯成英文，這個消息才在全世界迅速傳開。

教皇的這次請辭，雖然收獲了一片贊譽之聲，但對廣大教徒來說，更多的是驚訝和不舍。天主教信徒眾多，遍布全球。據粗略統計，當今世界天主教信徒人數為13億，占全球人口的18.6%。天主教徒主要分布在意大利、法國、西班牙、波蘭、美國、拉丁美洲各國以及菲律賓。進入21世紀以來，天主教在亞洲和非洲等新興國家發展迅猛，信徒人數增加了62%，尤其是非洲的教會增長率甚至高于人口增長率，天主教從此有了新膚色。

信徒廣布的背后是寶座之上的教皇。這位集財富和權力于一身的“皇帝”，一言一行都牽動全球。教皇，又稱教宗，源自拉丁文的Papa，原意為父親，是天主教會的最高首領。天主教的首任教宗是耶穌十二門徒之首的彼得。因此，羅馬主教被稱為使徒圣彼得的繼承人。教皇掌管著世界絕大部分國家和地區的傳教事業，有權任命各地的主教，是十幾億天主教徒的精神領袖。2005年本篤十六世登基之時，有將近400萬人前往梵蒂岡拜謁新教皇。2008年教皇訪美時，時任美國總統布什親自前往機場迎接，參加慶典的人數達到一萬兩千人，待遇遠遠超過英國女王訪美。

教皇：圣人還是政客？

根據福布斯2012年全球最具影響力人物排行榜，剛剛請辭的本篤十六世名列第五位。崇高的地位必然依托于巨大的權力，雖然耶穌曾教導門徒，“上帝之物歸上帝，愷撒之物歸愷撒”，但是作為宗教領袖的教皇，卻始終不曾真正遠離世俗權力。

教皇染指世俗權力可追溯到中世紀的西歐，并且在與王權的激烈爭斗中，逐漸成為整個西歐社會的無冕之王。中世紀著名的教皇格里高利七世為了懲罰德皇亨利四世挑戰自己的權威，宣布革除德皇的教籍，以及德國臣民對德皇效忠的誓約。可憐的亨利四世不得不赤腳站在冰天雪地里苦苦哀求3天，才獲得了教皇恩賜的一個赦罪的吻。這就是著名的“卡諾莎覲見”。

但是，隨著中世紀的結束，教皇的權力一落千丈。只有重新回歸宗教事業，傳播基督福音，才能挽救搖搖欲墜的教皇權威。自20世紀中葉以后，天主教會的角色發生了重大變化，從反動保守轉向銳意改革，力圖成為政治與社會發展的積極參與者。教皇約翰二十三世是這場改革的先行者。他當選之時已經77歲高齡，被外界認為是一位過渡教皇。但正是這位老者將天主教帶入一個新時代。1962年天主教歷史上規模最大、參與人數最多的第二次梵蒂岡大公會議順利召開。大會高舉革新和對話的旗幟，吸收現代化的成果，最具歷史性意義的是接受了達爾文的進化論，被譽為新時代的“出埃及記”。約翰二十三世辭世后，教皇保羅六世接過了改革大旗。他積極參與國際事務，是六七十年代韓國主教金壽煥、菲律賓主教辛海明等人推動的激進社會運動背后的堅定支持者，而且，保羅六世還是迄今為止唯一一位訪問過香港的教皇。在兩位教皇的努力下，天主教又重回世界舞臺，繼續曾經的輝煌和夢想。

教皇約翰·保羅二世也是一位集大成者。這位波蘭籍教皇的當選，打破了自1523年以后一直由意大利人擔任教皇的傳統。他熱衷于介入國際事務，足跡遍及五大洲，總行程是地球到月球距離的3倍多。他是第一個訪問英國和東正教國家的教皇，也曾遭遇過疑點重重的暗殺。2004年在會見美國總統布什時，教皇明確表達了自己的反戰立場，嚴厲批評布什所發動的伊拉克戰爭，絲毫沒有顧及總統的面子。教皇的特立獨行使他不僅僅是一位宗教人物，更像是一名叱咤國際風云的政客。手握至高無上大權的教皇，已經越來越多地引起了爭議。

約翰·保羅二世去世后，德國籍主教若瑟·拉青格于2005年當選為第265任教皇，是為本篤十六世。新教皇精通十國語言，當選時已經78歲高齡，是天主教會歷史上最老的新教皇之一。但是，這位耄耋老人卻是第一位使用iPad、發推特和推出YouTube個人頻道的教皇，也是第一位向臺灣“八八水災”捐款的教皇。然而，絕對的權力、神秘的財富和保守的作風讓教皇飽受批評，丑聞始終籠罩著梵蒂岡。

梵蒂岡的城與國

梵蒂岡原意為“先知之地”，也稱為羅馬教廷，位于羅馬城的西北角。它的面積僅為故宮的3/5，人口僅1000多人，但卻是全世界天主教會的“中央政府”。1929年《拉特蘭條約》簽訂后，梵蒂岡成為一個政教合一的獨立主權國家。教皇既是國家元首，又是羅馬教廷的最高領袖。雖然只是一個城中之國，梵蒂岡卻有“國際金融帝國”之稱。據媒體報道，梵蒂岡在北美和西歐國家有高達幾百億美元的投資，黃金和外匯儲備超過100億美元，美國的摩根財團是梵蒂岡資產的最大代理人。梵蒂岡也是全球最富裕的國家，但是它從不公布財產狀況，銀行業務更是極端保密。面對不受任何監管的神秘的巨額財富，即使是作為上帝代言人的梵蒂岡主教們恐怕也無法抵御這份誘惑。

近年來層出不窮的梵蒂岡泄密丑聞，讓外界得以一窺羅馬教廷內猶如《甄嬛傳》中后宮爭寵式的勾心斗角。2012年5月本篤十六世的私人管家加布里埃爾的被捕牽出了一系列的機密文件外泄丑聞。根據這些泄密信息，梵蒂岡內部充斥著腐敗、瀆職和任人唯親，更牽扯出了梵蒂岡銀行高達數億美元的洗錢內幕。事件曝光后，羅馬教廷內的紅衣主教們人人自危，很多人面臨身敗名裂的風險，而公眾輿論更是一片嘩然。但是，這出宮廷大戲才只是剛剛開始。作為教皇最信任的家人之一，加布里埃爾做事謹慎，忠心耿耿。他的被捕很有可能只是一只替罪羊，想要掩藏的卻是梵蒂岡國務卿和他的對手們之間的爭權奪利。而本篤十六世的個人能力則受到了激烈批評和質疑。教會的批評者認為，由于本篤十六世不太熱衷于管理世俗事務，才使得他大權旁落，沒有能力控制下屬間的暗斗。正如一位教會歷史學家所說的：“羅馬教廷一直充斥著蛇蝎之人。”

不僅如此，本篤十六世在墮胎、同性戀、女性地位等敏感議題上的古板言行，也引起了極大的爭議。他反對使用避孕藥和避孕套，認為墮胎比性侵嚴重，同時拒絕任命女性為神父。在2008年的年終演說中，教皇甚至公開批評同性戀威脅人類生存，認為其危害比氣候變化還嚴重。在教會日益世俗化的今天，教皇的保守思想越來越顯得與時代發展格格不入。而對本篤十六世的權威打擊最大的，還是近年來愈演愈烈的神職人員性侵兒童丑聞。作為“衛道士”的神職人員，卻被不斷爆出卷入孌童丑聞，梵蒂岡的尷尬可想而知。一些性侵受害者甚至指控教皇包庇虐童神父，斥責教皇為“偽君子和騙子”，讓本篤十六世承受了世界媒體猛烈的“火力攻擊”。面對非議和指責，教皇曾以一句“對上帝的信心讓人有勇氣不被流言蜚語嚇倒”作為回應。但是，梵蒂岡的“道德危機”還在持續發酵。

換一位拉美教皇？

是愈演愈烈的虐童丑聞成為了壓垮教皇的最后一根稻草嗎？各路媒體眾說紛紜。在教皇宣布辭職的當天，一道閃電擊中了梵蒂岡的圣彼得大教堂，上帝的旨意似乎是不太滿意。而法國的一群女權主義者卻在巴黎圣母院熱烈慶祝教皇的退位，甚至有美國報紙公開打出“請原諒我們的神父，因為他們犯了罪”的諷刺標題。但是無論如何，年邁臃腫的本篤十六世已無法跟上時代發展的腳步。因此，下一位新教皇的所作所為很可能會關系到未來天主教的發展。

在電影《天使與魔鬼》中，有一段描繪梵蒂岡教皇選舉的精彩片段。老教皇去世后，來自世界各國的120名紅衣主教組成教皇選舉會另選新教皇。依據中世紀以來的傳統，教皇選舉方式極為嚴格且與世隔絕，新教皇必須獲得超過三分之二的選票才可當選。選舉期間，成千上萬的信徒聚集在西斯廷教堂外面的圣彼得廣場上等候選舉的結果，眼睛緊緊盯著教堂的煙囪。若冒出的煙是黑色的，說明選舉尚無結果；如果升起裊裊白煙，則表示新任教皇已選舉出來。

本篤十六世辭職后，繼任人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隨著天主教會的增長中心從歐美發達國家向亞非等發展中國家轉移，天主教在其傳統的歐洲中心地區已經逐漸空虛，卻在歐洲之外落地生根，蓬勃發展。天主教早已不再是“西方的宗教”，而真正是“全世界的宗教”了。據統計，全世界近13億的天主教信徒中，43%來自拉丁美洲，僅有25%在歐洲。天主教徒民族結構和地域分布的巨大變化，使得選一位拉美籍教皇的呼聲日益高漲。目前，外界普遍預測，現年63歲的巴西圣保羅樞機主教謝瑞爾呼聲最高。此外，來自阿根廷、加納等新興國家的主教們也是新教皇位置的有力競爭者。一旦設想成真，那么繼任教皇將打破兩千多年的羅馬教皇史，成為第一個非歐洲國家國籍的教皇。身處多事之秋的梵蒂岡教廷已經表示，將爭取在3月31日復活節前選出本篤十六世的繼任者。屆時，西斯廷教堂外的煙囪又將再次吸引全世界的目光。

【責任編輯】林 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