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照片話鉆石（下）

章開元

2013年5月14日，在英國倫敦，有個出手闊綽的中國買家花大價錢從蘇富比拍賣行購得若干張攝于1860年英法聯軍入侵北京時拍下的京城舊照。這些拍攝于150多年前的老照片，在今天依然影像清晰，只可惜數量不多。由于這組照片早先已在一些出版物上刊登過，對觀者來說并非新鮮之物，但其在新聞攝影史上則有特殊意義。

據研究，新聞攝影出現于19世紀末（注：1842年5月5日至8日，德國漢堡發生大火災，兩個德國人比歐烏和史特爾茲納用達蓋爾銀版法拍攝了火災遺跡，此被稱為新聞攝影之始）。在1860年代，新聞攝影從技術到想法還不成熟，關注的也多是那些最搶眼的人和事—戰爭、重大自然災難和新聞人物，因為這些題材用文字難以全面表達。

創立于1842年的《倫敦新聞畫報》（Illustrated London News）是倫敦第一家采用插圖的刊物。1860年，英法聯軍入侵北京前，該雜志特派素描畫家兼記者查爾斯·沃格曼（Charles Wirgman， 1832～1891）繞道非洲好望角，在路上耗費近一年的時間，來到“做夢都想不到是什么模樣的”中國，配合剛結束印度拍攝的意大利攝影師費利斯·比托（Felice Beato，1833或1834～1907）共同承擔這次重大事件的圖片報道工作。最近這批賣出大價錢的照片就是費利斯·比托的作品。

瘋狂的石頭

19世紀的英國真沒閑著，一場接著一場打仗，一直打到20世紀。除了剛剛提到的英法聯軍侵華戰爭，同期英國還在南非與布爾人開戰，史稱第二次布爾戰爭（注：第二次布爾戰爭，1899年10月～1902年5月，英國與德蘭士瓦共和國和奧蘭治自由邦之間的戰爭）。這場19世紀的最后一仗，起因正是鉆石。

雖然這場戰爭名氣不大，也沒有多少現場照片留下來，卻讓當時打遍天下幾乎未遇強手的大英帝國走向衰落。至于這場戰爭為什么沒有留下更多精彩照片，戰地新聞攝影史學家分析很可能因為：一是當時的照相機只能有效地拍攝到50米內的場景，戰場上攝影師完全暴露在敵方的觀察范圍之內，太危險；二是操控照相機在那時仍是一門復雜且耗費時間的技術，很難抓拍到戰場上的情形。

1652年，有“海上馬車夫”之稱的荷蘭人到南非扎根拓荒，自稱布爾人。“布爾”在荷蘭語中即農民的意思。1795年，隨著英國艦隊的到來，布爾人自知不是對手，所以放棄臨海便利，向南非北部內陸退縮，繼續墾荒放牧。幾十年來與英國移民雖有摩擦，倒也能和平相處。

發現南非鉆

讓布爾人沒想到的是南非的內陸地區雖看上去不怎么豐饒，但地底下卻有好“貨”。1886年，在南非中部約翰內斯堡地區，一個叫喬治·哈里森的白人青年在散步途中偶然被一塊含有金砂的石頭絆倒，因此發現了世界上最大的黃金礦脈區。而許多鉆石正悄悄地隱藏在這些金礦中。很快，布爾人與英國人在雙方統治接壤地區的金伯利一帶，發現了富含金剛石的角礫云母橄欖巖管狀礦體。

1893年，在這片地區的賈格斯豐坦礦區（位于南非奧蘭治自由邦），發現了一顆光澤極佳，質量上乘的鉆石：優越者1（Excelsior I）。這顆鉆石琢磨定型后達69.68克拉。雖然照片中的這顆“名鉆”大小還不及一粒蠶豆，但在南非轟動一時。很快，140多家屬于歐洲人的礦業公司就把這塊曾經的荒蕪之地擠得水泄不通。

如此一來，英國人和布爾人都坐不住了。之前，位處“交界之地”的金伯利，其歸屬權并不明晰，像英國這樣連咖啡、香蕉、蔗糖產地都不放過的國家，豈能眼瞧著出產金子和鉆石的地方讓別人占了？布爾人也不含糊，高調宣布金伯利屬于他們的“奧蘭治自由邦”（注：奧蘭治自由邦，南非語稱Oranje Vrystaat，英語稱Orange Free State，位于南非中部，面積約13萬平方公里，1854年成立）總之，兩方一來二去談不攏，只好兵戎相見。

三年兵戎見

在價值觀和生活習慣上，荷蘭人與英國人相差無幾，打起仗來也難分輸贏。布爾人曾在1880年同英國人交手，由于當時英國正忙于埃及戰事，很快就同布爾人講和。故給布爾人造成錯覺，以為傳說中大英帝國的神話不過如此。同時，布爾人常年打獵，不僅槍法了得，熟悉地形，男女老少也全民皆兵，而且這次背后還有德國支持，所以自認頗有勝算。英國畢竟是當時世界上的第一軍事強國，軍事資源雄厚，而且善于制造輿論，1899年10月，小勝過一把的布爾人發出最后通牒，一場為了鉆石和黃金的惡戰隨即爆發。

這場戰爭持續3年之久，雙方打得難解難分。先后有45萬名英軍踏上南非的土地，陣亡2萬多人。1902年5月，布爾人的兵力從最高時期的88000人減少到22000人，且糧秣彈藥已經耗盡。同樣，英軍也是疲憊不堪。在位63年、經歷無數場戰爭的維多利亞女王連氣帶急已于1901年駕崩，但英軍與布爾人的游擊戰還在南非廣闊的土地上沒日沒夜地進行著……

雙方只好都坐到談判桌前。1902年5月31日，英方與布爾人代表簽訂合約，明確英國人是南非這塊土地的主權者，同時撥專款幫助布爾人恢復生產重建家園；布爾人則享有有限的自治權以及財產擁有權。

雖然第二次布爾戰爭和八國聯軍侵華戰爭時間重疊，相比之下卻沒有留下多少影像資料。這讓人多少有些好奇金伯利地區和奧蘭治自由邦到底有多少鉆石讓雙方如此眼紅。

2013年5月，一顆重達101.73克拉的超純凈梨形天然鉆石在瑞士的日內瓦被拍賣。這顆鉆石的顏色等級達到罕有的D級，即完全無色，色散率的級別也很高，和英國皇室王冠、權杖上鑲嵌的庫里南鉆石（Cullinan，1905年1月27日在南非扎伊爾伯里梅爾發現）屬同一級別。

鉆石在以前并非那么受人青睞，尤其在中國，地位可能還不及翡翠和紅寶石；而歐洲的權貴與帝王癡迷鉆石也是近幾百年的事。但作為目前人類已知最硬的天然礦物，依然十分之金貴，何況，現在鉆石被一些首飾廠商在廣告中賦予了“關系像鉆石般恒定長久”的意義，結婚送鉆石便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變成了必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