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點龍海老牌坊

林南中　謝茹芃

牌坊，古稱“綽楔”，后來也叫“牌樓”“華表”等，是一種富有中國傳統藝術風格的建筑形制。在漳州方言里，牌坊稱為“荷表”，意思是經皇帝恩準而表彰的紀念性建筑。明清時期漳州地區建牌立坊之風盛行，據清光緒《漳州府志》記載，漳州府各縣牌坊達640多座。歷經歲月滄桑，漳州現轄各縣（市、區）中，至今尚存80余座。其中，以龍海市轄域的老牌坊存量最多，達19座，是已知福建縣區轄域中老牌坊數量最多的地區。

龍海市位于福建省東南部，境內是九龍江下游肥沃的平原地帶，歷代物華天寶，人文薈萃，自古就有“海濱鄒魯”美譽，歷史上曾樹立過為數不少的牌坊。龍海現存的老牌坊大都立于明清時期，據筆者的調查，在現有的19座老牌坊中，明牌坊有7座，清牌坊11座，民國牌坊1座。按功能劃分，龍海現存的老牌坊有功名坊4座，百歲坊1座，墓道坊1座，貞潔坊13座。這些牌坊中年代最早的是建于1502年的埔尾林魁“進士”坊，年代最晚的是建于1922年的遼東“志潔行芳”坊。現謹據筆者田野調查所得，分別介紹如下：

1、林魁“進士”坊，該坊位于角美鎮埔尾村村道上，明弘治十五年（1502）建。牌坊為石仿木結構，坐東向西，四柱三間三樓，面闊7.3米，高4.5米。斗拱橫梁，梁上疊屋頂，主間正中牌匾鐫刻“進士”兩字，橫梁鐫“大明弘治十五年壬戌科林魁”。右側橫梁鐫“知府羅列、知縣姚鵬同立”。該坊古樸典雅、造型簡潔，是座典型的明中期牌坊。

林魁（1476-1544），字廷元，號白石山人，明龍溪縣二十九都白石社（今角美鎮埔尾村）人。林魁幼年家貧，卻聰慧好學。弘治十五年（1502）登進士弟，歷官戶部主事、郎中，后任江蘇鎮江知府、山西按察司提學副使、云南兵備道、廣東參政等。林魁為官清廉，頗有政聲。致仕回鄉后，參與編纂嘉靖《龍溪縣志》，著有《白石稿》、《歸田錄》等傳世。

2、“萃賢坊”，位于海澄鎮中山路42至44號巷口處，明嘉靖己酉年（1549）立，為當時漳州府龍溪弘治甲子科吳元、正德丁卯科林浩等相繼考中進士、舉人而立。牌坊為石質，四柱三間，單檐廡殿頂，面闊7.4米，高約6.5米。牌坊正匾鐫書“萃賢坊”三字，“賢”字的上半部特意書成“忠臣”兩字，以示對當朝的效忠；左匾正背分鐫“漳州府知府盧□、同知龍溪通判陸體仁、推官陳信”“龍溪知縣林松、縣丞劉宗用嘉靖已酉歲冬十一月吉旦立”。一層橫額豎鐫“弘治甲子科吳元、正德丁卯科林浩、庚午科張賀、癸酉科陳英、丙子科陳令、嘉靖戊子科高寬”。

3、“南園雨露·奕世恩光”坊，該坊位于角美鎮東美村南園社中，明天啟二年（1622）建。牌坊為四柱三間沖天式結構，面闊6.8米，高5米。柱頂上立石雕辟邪神獸，左右坊門上置透雕麒麟石匾。主間橫梁鐫刻“大明天啟二年壬戌仲秋吉旦立”，坊匾正面鐫“南園雨露”，背面鐫“奕世恩光”；橫額碑文鐫“林文望以子廷蘭奉政大夫湖廣黃州府同知初任秩滿，敕贈文林郎廣東肇慶府推官二任秩滿，誥贈奉直大夫廣東瓊州府萬州知州”。碑文兩側鐫“漳州知府杜遴奇，同知梁士、趙紓，通判寧建中、張應豐，推官林棟隆；龍溪縣知縣楊廷昭，縣丞左九棘，主薄葉正昌，典史鄧喬林，督工官江成美同建。”

該坊系廣東瓊州知府林延蘭為其父林文望而立。整座牌坊結構嚴謹，端莊大方，坊匾“南園雨露”“奕世恩光”采用隸書撰寫，字體厚重大方、古樸雅致。

4、“父子承恩·祖孫專閫”坊，該坊位于隆教鄉鎮海衛城南門，建坊時間為明代。坊為四柱三間石結構，原牌匾正背兩面分別鐫書“父子承恩”“祖孫專閫”，惜僅存半塊掉落在牌坊邊上。橫額正面依稀可辯“□□昭將軍都指揮僉事徐興□□□□將軍都指揮僉事□徐□”背面為“福建□都使司巡賞都司巡察□□□□都使司正堂都司孫□”等字樣。據萬歷《漳州府志》記載：“世閫坊，在衛城南門內，為都指揮徐興、徐麟立。”萬歷《漳州府志》所載內容和地點與此坊吻合。

5、“世承天寵”坊，該坊位于角美鎮西邊村壺嶼社，明萬歷十四年（1586）立。坊為石仿木結構，四柱三間三樓，面闊8.5米，高約6.3米。現僅存次間二樓，主樓已毀。橫梁殘存文字依稀可辨：“封文林郎百歲□□吳□□進士大夫子□”字樣。據清光緒《漳州府志》記載：“二十九都有世承天寵坊，為同知吳僩父懃封文林郎百歲翁立。”

6、港內廖氏“孝節”坊，該坊位于角美鎮玉江村港內社，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重建。牌坊為雙柱單間三樓石結構，主間正匾鐫刻“節孝”，上方置“恩旌”圣旨牌。一層橫梁鐫刻“為漳州路儒學教授魏亦顏妻廖氏立”；上嵌三組雙面浮雕，正面中間是“教子書燈”圖，背面是“祝姑壽酒長年綠”圖。三層橫梁鐫書“大明嘉靖乙卯冬重建”。 萬歷《漳州府志·坊表》中載有：“孝節坊，為節婦廖氏立，俱二十八都。”

從牌坊橫梁“漳州路儒學教授魏亦顏妻廖氏”文字中可以判斷，坊主魏亦顏及妻廖氏應為元朝人物。坊上六幅石雕圖案形神兼備，生動地反映了儒家傳統文化的教化功能。

7、“貞昭日月·節縻冰霜”坊，位于程溪鎮人家村，明崇禎六年（1633）立。坊為石建筑，雙柱單間，面闊3.4米，高4.6米。正匾鐫刻“貞昭日月”，背面為“節縻冰霜”；左右牌匾分鐫“欽差巡撫福建都察院鄒維連、欽差巡撫福建監察御史絡振飛、前任監察御史張三謨題請”“福建布政使司參政朱采、按察司副使施邦曜、漳州府知府聶文麟、南靖縣知縣吳士顏”。橫梁鐫刻“明旌表儒士許思謙妻李氏節孝坊”，雙柱聯句：“鐵心獨抱六十余年冰靈里，玉質自保百千苦行歲月錦。”坊主事跡具載明盧維禎《贈李氏節孝婦序》一文，收錄在新編《漳浦許氏族譜》中。

8、白礁何氏“節孝”坊，位于角美鎮白礁村慈濟宮西側，建于清代（該坊始建年代無載，從牌坊上的官名及建筑風格看，建坊時間應在乾隆時期）。牌坊為四柱三間石結構，面闊5.9 米，高約6.5米，單檐廡殿四坡頂，正吻為魚尾狀。主間坊匾鐫刻“節孝”，上方置“恩榮”圣旨牌；一層橫梁為雙龍戲珠圖案，橫匾浮雕人物山水圖案，二層橫梁上鐫“旌表故儒士王天佑妻何氏坊”。左右次間上方牌匾鐫書地方官員名號。該坊保存完整，橫匾青石浮雕雕刻工藝精湛。

9、遼東林氏“節孝”坊，位于角美鎮橋頭村遼東社，建于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該坊南北走向，四柱三間三樓石結構，面闊約5.8米，高6.5米。正間坊匾鐫刻“節孝”二字，頂部雕有雙龍戲珠圖案的“圣旨”牌，正中鐫“恩榮”字樣。主間橫梁鐫“乾隆五十九年甲寅葭月吉旦立”“為故生員郭長欽妻附貢生郭名駒母林氏所立”；次間左右牌匾為地方官員名號。四柱對聯有“操比松筠彤管標名碑載口，節凌霜雪柏舟矢志石能音”“五十八載忍咽含誜貞心直徽東湖太，七旬余齡懷清處潔苦節應褒北閣給”。

10、平寧村楊氏“節孝”坊，位于榜山鎮平寧村，清乾隆年間為旌表儒士謝與韜妻楊氏而建。坊坐北向南，雙柱單間石結構，四坡頂，柱腳置夾桿石，面闊3.6米，高5米。牌坊中匾正背面分別用篆書及楷書鐫題“節孝”，坊梁雕刻龍首紋飾，邊樓刻麒麟圖飾。橫梁鐫寫“乾隆旌表儒士謝與韜妻楊氏立”。雙柱聯句：“志傳表貞操一時險釁獲安全唯孝能兼智勇，旌褒楊大節畢生辛苦垂庥蔭積誠可格君親”，落款是“賜進士出身翰林院檢討加五級例誥授奉直大夫都察院監察御史官志汪涵拜書”。

11、崇福村郭氏“節孝”坊，位于榜山鎮崇福村，為郡庠生方啟化妻郭氏立，立坊時間是乾隆庚辰（1760）冬吉。牌坊為雙柱單間，坊頂有“思恩”二字，正中牌匾為“節孝”，兩旁為“欽旌”，正門雙柱對聯“節凜冰霜六三載風凄雨苦，榮標柱石億萬年地久天長”，落款是“督學使者汪廷興題”。雙柱內側對聯“猶賴詩書堪訓誨，誰云薪藿不承歡”，落款是“侄日高頓首拜”。背面雙柱對聯“□重柏舟弱年矢志存心紀，綸褒荻畫大□承恩表母儀”。

12、埔尾“節孝”坊，位于角美鎮埔尾村，立于清乾隆二十年（1755）。牌坊為四柱三間四樓石結構，面闊5.2米，高6.2米。橫梁書“乾隆二十年歲次乙亥孟春吉旦建”，四柱對聯尚存。明間聯句為“稱□在何年念□冰霜貞□□，承歡良有歲□三日月永萱□”，次間聯句為“五夜烏啼天亦□，九重影詔石猶香”。背面聯句“白石瑩兮漳水清獨澡心肝貞一念，天章燦兮彤史爛長留面目對千□”，落款是“進士弟授奉直大夫年姻宗姪黃可潤拜題”。另一聯為“義堅雪□柏舟競泛西河，綸賁珉坊玉音永留白石”。

該坊構件幾乎佚失怠盡，幸留柱聯撰寫人黃可潤有據可查。黃可潤（1708-1763），字澤夫，清福建龍溪縣壺嶼（今角美鎮西邊村）人。乾隆四年（1739）進士。先后在河北國都一帶任職20年，政聲頗著。在任中病逝。著有《無極縣志》、《宣化府志》、《口北三廳志》、《畿輔見聞錄》、《壺溪詩文集》。

13、萬松關黃氏“節孝”坊，位于瑞竹巖萬松關城門邊，清代建筑。牌坊為四柱三間，面闊5.1米，高約5.6米。橫梁兩邊是龍形圖案，中間鐫刻“龍溪故監生蔡朝宗妻黃氏暨男故庠生正薰妻林氏坊”，正匾由灰磚涂抹，上方正中圣旨牌已失。四柱鐫兩副楹聯，中門對聯是“□□□舟雨代孀閨效苦節，褒從楓陛百年潛□發幽光”，落款依稀可辯“丙子科舉人夫侄黃世俊頓首拜題”字樣。邊門對聯為“教子成名一片貞珉獲表節，事姑繼志千秋彤管并流薇”。

14、西良村黃氏“孝節”坊，位于紫泥鎮西良村，嘉慶四年（1799）所立。四柱三間，中有葫蘆頂，正匾題“節孝”，二樓橫梁鐫書“嘉慶四年歲己未臘月谷旦立”，一樓橫梁題“故儒士郭拱明妻黃氏之坊”。中柱對聯“苦節堅心八褒康寧光倬□，養姑育子一生名義視貞珉”，邊柱對聯“矢志柏舟那計家貧子幼，承歡菽水不負夫□姑存”。柱后聯“守節養姑苦盡甘來八旬親見綸褒□，堅心鞠子志成名立片石長留姓□□”，落款是“河南□州知州加一級表愚叔□□□□□□”，另一聯是“□□馥蘭桂貞珉彤管足千秋，節操凜冰霜白首看年如一日”。

15、田美郭氏“節孝”坊，位于角美鎮玉江村田美社，該坊建于清代，為四柱三間石結構，面闊約6.5 米，高約7米，橫梁書“旌表故儒士徐啟發妻郭氏節孝坊”，主間兩側石柱上的對聯為“一脈心堅五月遺孤光奕榮，□姑義□半生□志□□□”。

16、亭仔嶺許氏“節孝”坊，位于港尾鎮亭仔嶺，立于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牌坊為雙柱單間石結構，面闊3.2米，高4.6米。正中牌匾書“節孝”兩字，左右牌匾分鐫“故儒士江桑妻”“許氏旌表之坊”，二層橫梁書“大清乾隆五十六年仲冬建”，雙柱正背兩幅對聯分別為”代夫而事舅姑孝且節著，有子以光前后福并壽增”，“撫三載道孤慈母幸兼嚴父，貞九旬苦節老妻不愧賢夫”。

17、南門村佚名坊，位于角美鎮南門村石美中學邊，牌坊為四柱三間，面闊7米，高5.1米。從其風格看應屬于清代節孝坊。

18、遼東“志潔行芳”坊，該坊位于角美鎮遼東村，建于民國十一年（1922年）。牌坊為石仿木結構，重檐懸山頂，四柱三間五樓，面闊8米，高9米。正樓四坡頂，邊樓二層，未置樓間而置三面出檐的樓頂蓋。正匾鐫刻民國大總統徐世昌題寫的“志潔行芳”四字，橫匾書“清贈資政大夫郭其雨之妻贈運使衛郭河北之母運使衛郭禎祥之祖母許氏立”。主間兩側坊柱鐫刻康有為撰寫的對聯“苦節之貞玉樹生階添蘭桂，大耋長壽紫綸表里降云霄”，次間為清戊戌狀元夏同和撰寫的對聯“圣善表重慈族望汾陽德昌百世，孝孫承懿訓道尊泗上功在千秋”，背面四柱分別是陳望曾和郭曾祈聯句。

立坊人郭禎祥（1859-1935），字春秧，祖籍遼東社人。17歲時，郭禎祥出洋謀生，隨叔父在爪哇（今印尼）經營糖業，經過多年的經營，郭禎祥成為印尼的四大糖商之一。后來郭禎祥在家鄉及臺灣開設商行，經營糖業、茶葉等，此外郭禎祥還創辦錦湖小學、開設藥局等造福桑梓。

該坊立于1922年，距五四運動已過去2年，此時正值軍閥統治時期，這種存在于封建時代為婦女“貞節”立坊的舉動正悄然退出歷史舞臺，但牌坊上方的大總統題匾卻赫然懸掛“恩榮”圣旨牌，該坊的存在屬罕見之舉。此坊也是目前已知福建省內建成最晚的貞潔牌坊。

19、霞圳周太君神道坊，坊在浮宮鎮霞圳村田間，建于清乾隆二年（1737），系郭心亭暨配誥封恭人貞淑周太君神道坊。坊為四柱三間石建筑，正匾“欽賜祀典”，左右次間正面分鐫滿漢文對照的“居官恪往”“秉性惠和”。背面左右分別鐫“司徒”“司寇”，大枋正反面分別署“奉憲乾隆二年歲次丁卯陽月榖旦”“民部大夫奉旨祀鄉賢心亭郭先生暨配誥封恭人貞淑周太君神道”。明間對聯為“風高玉府弼教司農兩曹秉節著嘉謨，德潤梓邦建渡岸海萬井安居歌利涉”，次間聯句為“荻教□□通守母，鸞書洊錫大夫妻”。

龍海老牌坊如同一部石質的史書，真實地記載著許多珍貴的歷史信息，坊上的楹聯書法及石雕藝術和建筑工藝，賦予了牌坊更多的文化內涵，是地方史志的有益補充。其歷史文化價值不僅僅在閩南地區，甚至在全國范圍內都應該是難能可貴的，可謂是“養在深閨人未識”，值得加以挖掘和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