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銘

容理誠老師是珠海市語文教研員、澳門中國語文新課程研究會會長,該次研討會的靈魂領袖。他剛剛辦理退休手續,但在講臺一站,猶現當年風采。他講的是:《賣油翁》——把白話文翻譯成文言文。我們來自珠海的教師對此并不陌生,因為他曾在許多場合講過,并且最近還出版了專著。我也曾經從思維的角度進行過點評,以為傳統的文言文教學是“把人拉出水”,而容老師卻像司馬光救人那樣,來個逆向思維,“讓水離開人”。這回,聽了他的講課之后,我把它放在漢語言發展史中進行審視,又發現了其中的新意義。
廢除文言文,提倡白話文是我國語言發展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它的積極意義在于,適應了時代潮流——普及文化知識的需要;但它的消極作用也很明顯:使高雅的書面語言走向平俗。當初,多少文化人士不愿落俗,甚至不少主張“廢除文言文,提倡白話文”的文章,居然還是用文言文發表。的確,教育的目的是使人雅,而不是使人俗!
正因為如此,多少高人,骨子里對文言文充滿著愛,自覺不自覺地在使用它。請看蔣介石的日記:“自我有智識以來,凡欲出門之時,必戀戀不肯舍棄我母。到十六歲時,必待我母嚴責痛擊而后出門。及至二十余歲猶如此也。此天性使然,不能遂改。”毛澤東的《反對自由主義》:“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明知不對,少說為佳;明哲保身,但求無過。”也幾乎是通篇都是文言整飭句式。徐志摩寫給梁啟超的信亦是如此:“ 我之甘冒世之不韙,竭全力以斗者,非特求免兇慘之苦痛,實求良心之安頓,求人格之確立,求靈魂之救度耳。”蔡元培在《就任北京大學校長之演說》中,更表現出了他對文言文的難于割舍:“五年前,嚴幾道為本校校長時,余方服務教育部,開學日曾有所貢獻于同校。諸君多自預科畢業而來,想必聞知。士別三日,刮目相見,況時閱數載,諸君較昔日當必為長足之進步矣。予今長斯校,請更以三事為諸君告。”
的確簡練、典雅、優美!
再看下面一段老師對學生作文的修改:
學生作文語段:我喜歡報刊上那些充滿智慧,又十分幽默有趣,讓人感到快樂的同時又收到教育的漫畫作品。
老師修改為:我喜歡報刊上那些智趣兼備、寓教于樂的漫畫作品。
學生佩服得五體投地,高興得不得了。
本世紀初,一篇高考滿分的文言作文《赤兔之死》在報刊發表之后,社會上好評如潮,連我的一位經商的朋友也贊不絕口。之后,此類文章越來越多,并且有向中考漫延的趨勢。而國人普遍接受、贊揚,極少聽到反對、貶斥之音。這是什么原因呢?這是白話文在推行百年之后,隨著基礎教育甚至高中教育的普及,它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人們也在期待并努力地向高貴進發,充滿書卷氣的文章又成為人們追求的目標。這是哲學上的一種“反復”現象,馬克思稱之為“否定之否定”的規律。
容理誠老師的逆向文言文教學——把白話文翻譯成文言文,正是適應了現代人這種心理要求,為語言的由“俗”到“雅”搭起了一座橋梁,找到了一個載體。
從把“乃取一葫蘆置于地”翻譯成“于是拿一只葫蘆把它放在地上”到“于是把一只籃球放在指尖上旋轉”翻譯成“乃取一球旋于指尖”——這一過程的不斷反復,古文和白話文的句式就會在學生的頭腦中融會貫通。久而久之,他就會知道用“我感覺到十分痛快呀!”的表達遠不如“豈不快哉!”來得簡練、典雅、過癮!
這應該就是容理誠老師的“把白話文翻譯成文言文”在漢語言發展史上的意義吧。
(作者單位:廣東珠海市金海岸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