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
誰都明白一個道理,學生的教材是和教學的進度相掛鉤的,換句話說,你從初中開始上到畢業,一般的做法,這三年一定使用的都是同一種的教材,不可能說,你一年級使用人教版的,二年級就使用蘇教版的。道理很簡單,因為三年之后還要進行統考,各種版本的教材設置都是不同的,中途更換是大忌,好比火車與鐵軌不銜接,火車不會跑是小事,要是翻車就很嚴重了。但是,一些地方教育部門卻違背了教育部辦公廳今年5月16日發布的“為保證中小學正常教學秩序,2013年秋季學期各地仍沿用2012年使用的教材版本”的規定,明目張膽地更換了教材。
更換初中教材暗箱操作
據央視焦點訪談報道,江門市共有195所中學,以前市里推薦了科學普及出版社出版的仁愛版教材和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出版的外研版教材兩個版本,讓學校根據實際情況選擇。七六年以來,固定選擇仁愛版的教材有184所,選擇外研版的有11家。有老師說,會議定調定得太厲害,一個小時會議的結果是,184所學校從初一年級開始全部換成外研社版本的教材,也就是用使用量不足10%的教材更換掉使用量90%以上的教材,并且立即在網上公布。
對此,江門市教育局教研室主任呂錦文回應稱,《廣東省2013年中小學教輔材料評議擬公示目錄(同步練習冊·初中)》中不包含仁愛版的教輔材料,按照教育部的相關規定,地級市選用教材必須在所在省份公示的目錄中進行選擇,此外在“教材必須配備相應教輔”的前提下,仁愛版教材就被排除在外了。
呂錦文表示,本次2013年秋季學年英語教材更換的規定僅針對新入學的七年級,并不包括八九年級,即并未違背教育部辦公廳“2013年秋季學期各地仍沿用2012年使用的教材版本”的要求。至于報道中“教了9年換了3個版本”,呂錦文稱,完全是按照教育部的規定操作,“第一次換,是有一年外研版的教材不在廣東省所列目錄之內,第二次換,是外研版重新出現在目錄上,第三次就是這次”。
主持召開會議的江門市教育局局長賴燕芬接受采訪時表示,更換教材“是一線老師他們的意見,專家百分百的意見,不是我說了算的。”而實際情況是,多名老師都對更換教材不知情,江門市各區縣市的教育部門同樣表示不知情。
據鶴山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初中英語老師說:“我也是從江門市教育局網站上看到這個消息的,之前學校、鶴山市教育局都沒有開相關的會。這個選用小組具體是哪些人?來自哪些學校?我也不清楚。為什么選用外研版的也不知道原因。但上面既然選定了,我們也只有用了。”大約是五六年前,學校也使用過外研版的英語教材,但后來又改成仁愛版的,現在又改成外研版的,變來變去,上面肯定有理由,因為使用什么教材,會影響教輔材料的采用,“多少牽扯到一些利益吧”。
不過對于仁愛版和外研版教材的優劣比較,江門的初中老師和學生各有褒貶。江門某中學一名初中英語老師說,使用外研版也不一定就能提高考試優良率,主要看上面怎么出題考試。而江門市景賢中學一名初三學生評價“外研版教材語法多”,而“仁愛版的相對簡單一些。”
無獨有偶。5月28日,海南省教育廳下發通知,“經研究決定”,對海南省2013年秋季到2014年春季個別學科的教學用書適當調整。這次調整涉及的范圍從高中的物理、生物,到初中英語、思想品德,再到小學的音樂、美術等等,有13個之多。在2013年教育部推薦目錄中,被海南省換掉的這13種書目的都在教育部審定通過推薦使用的教材范圍之內。據調查,海口市90所左右的初中學校針對學生實際情況選用從基礎學起的仁愛版教材。在這次調整中,從初一學年全部換為外研版和人教版。有老師表示,外研版不適合海南的教育實情,沒幾個學生能學會。而海南省教育廳副廳長廖清林表示,“這個事情我們也是無奈的選擇,啟動了這個事,也不是無緣無故的”。
更換教材背后的利益鏈
教材一旦選定就應該保持它的系統性、連續性和穩定性,否則就會影響教師的教學質量和學生的學習效果,這是每個教育者都應該懂得的常識。可奇怪的是,最近有一些地區卻違反教學常規、不顧老師反對,甚至不惜犧牲教學質量,莫名其妙大范圍更換教材,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據悉,教育部門規定,任何部門單位和個人均不得干涉教材選用工作。目前我國共有中小學生2億多人,選擇用什么樣的教材就意味著要用配套的教育輔導書,教材加教輔每年大約在600億元上下。
教育部西部基礎教育課程研究中心副主任周安平表示,“教材建設多樣化的目的就是為了提高教育的質量,輕易變化教材對教育是極其不負責任的。同時也充分說明了如果背后沒有利益關系,一定不會變動教材。600個億,假如按有5%的定價的提成,在流通過程就是30個億(各類提成)”。
換教材到底行不行?其實教育部早在今年5月16號就明確規定過:除非教材的后續冊次未獲審定通過,否則2013年秋季學期各地仍沿用2012年使用的教材版本,其他情況不得更換教材版本。國家教育部有明確規定,但江門教育局卻置若罔聞。而且經過更廣泛的調查,記者發現存在這樣現象的不止是江門,海南省教育廳近日也下發了類似的文件。
熊丙奇認為,在中小學教材的選擇上,合理的機制,應該是學校社區教育委員會、教師委員會、家長委員會,按照本校的辦學特點,共同參與選擇適合學生的教材,而不是由行政機構指定,這種指定,不但有著權力尋租的可能,造成教材的壟斷,形成教材利益鏈,而且,也不利于學校自主辦學,形成學校辦學的個性與特色。如果教材由學校通過民主決策選擇,而不是行政機構指定,那么,何來權力背后的利益鏈?
現在的教材選擇,采取的是行政機構指定方式,其權力幾乎不受任何制約;而在指定教材問題上,也難有“失責”可言,教材的好壞、質量高低,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至于“問責”,也幾乎不可能,問責的就是行政機構本身,相關人員都成為共同利益者,除非內部爭斗,要自己問責自己,可能嗎?這些年來,媒體一再曝光教材利益鏈條,揭露其天價回扣,呼吁以貪污、商業賄賂問罪,然而真正被問責的有幾起呢?
與教材的選擇、更換類似的權力張狂,在今天的教育管理中,比比皆是,比如,加分腐敗,不管輿論怎么曝光,加分亂象何其驚人,可加分政策不調整,操作加分的也無人被問責,如此一來,來年的加分腐敗必然更加瘋狂。在傲慢和張狂的權力之下,教育的生態被嚴重破壞,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權益,被普遍漠視。要恢復我國的教育生態,需通過改革教育管理體制,建立現代學校制度,以此調整政府與學校之間的關系,在約束行政權的同時,落實學校辦學自主權,并切實維護受教育者與教育者的權益。
教育部辦公廳教基廳【2005】2號文件第六條明確規定:教材選用是一項業務性很強的工作,任何部門、單位和個人均不得干涉教材選用工作。對于更換教材更是有著嚴格的規定:不僅在選用之前,應該對現有教材的使用情況進行評估和評價,在選用過程中必須成立教材選用委員會,還要請家長,請一線老師和教研員共同研討。
一年市場600億,難怪有人會惦記。當然惦記不是錯,有更多的人惦記才會有競爭,才能保證教材質量不斷提高。但是競爭務必有序,務必要以保證教學質量和師生權益為前提,務必要以教材質量為競爭要件,務必不能讓它成為權錢交易和權力濫用的溫床。要做到這一點,既要靠法律法規不斷健全,也要靠主管部門加強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