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野性的巖羊

黃逸中

作為癡迷于動物的人，動物園永遠是令我神往的地方。大城市人口稠密，難得有這么塊巴掌大的地方，能見到來自各大洲的珍奇動物。

動物園中大多有個表演場，美其名曰“競技場”，實際上，自從我學到了一些科學知識，我便再也沒去過那個充斥著大堆靈長類動物的地方。那里的動物為了取悅觀眾而完全屈服于人類，學一些類似人類的動作，然后從人類那里獲得食物，儼然飼養員的寵物而非野生動物。那是野性的徹底泯滅！

在觀光區放養的動物則“野”很多，盡管生活起居仍由人類打理，但起碼還保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常在巖羊的區域待上許久，以觀察它們的作息規律。巖羊生性膽小，但在布滿巖石的山上生活，攀援能力很強。它是中國的特有物種，然而已瀕臨滅絕，飼養難度很大。這種見慣惡劣環境的動物生活在江南的動物園里，是很難得的事。

這是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地方，地勢呈一個小丘狀，中央高四周低，整個供巖羊活動的區域都用亂石堆砌，僅有零星沙棘頑強地生于石縫中。這是專為巖羊打造的棲息地。

然而，一群巖羊懶洋洋地趴在為它們準備的青草邊，不時低頭去啃一口，或是目無表情地凝望著十幾米開外的人群。人群中，有人吶喊，有人揮動雙臂，有人敲擊圍欄，希望巖羊能活躍一些。但是，巖羊一直趴著，它們除了頸部不時地扭動，身軀紋絲不動，猶如一尊雕塑，鑲嵌在石堆中。我鍥而不舍地在一邊待了一上午，一無所獲。

而自然界中的巖羊，每天都得花二十個小時長途跋涉尋找食物，“日行千里”是常有的事，它們完全屬于好動型動物。

寧夏的賀蘭山是巖羊的原產地，我的初衷是去看聞名中外的巖畫，卻偶然地與巖羊不期而遇。

趕路途中，我注視著遠處突兀的巖石。這種奇特的山體我從未見過。突然，我發現遠處的一塊石頭動了起來，有人驚呼發現了巖羊。我極目遠眺，大約距離幾百米的巖層上，一隊動物正跳躍著行進在崎嶇的巖石上，勉強可以辨出它的四肢。我們朝那個方向趕去，終于，我認清那是一群巖羊，一群自由的巖羊，它們在山間趕路。賀蘭山綿延數百公里，整座山脈都是它們的家。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以站立姿態出現的巖羊，這是一群真正的野生動物，真正有野性的東西。僅僅數分鐘后，它們便消失在山脊后面，我甚至沒能將它們的輪廓留在相機中。然而，這幾分鐘成了旅行最為珍貴的部分，這是我永生難忘的一瞬，巖羊的身上閃爍著一種桀驁不馴的光輝，那是一種人類無法掠奪的、動物圣潔的本性。

突兀的巖石上，幾個泛紅的點，在蠕動，在跳躍。

這是生命最野性的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