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就是一場戲

Doggie

夏日午后，維多利亞與艾爾伯特博物館一改往日寧靜的常態，人頭攢動，人人手持刀叉餐盤，穿梭在一樓大廳找尋自己中意的食物品嘗，不時發出驚奇聲與嘖嘖贊嘆，似乎自己身處美食街而非博物館。對于倫敦來說，這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美食竟然走進了高雅殿堂進行展覽，并且還有與之相關的講座。

這是英國實驗美食協會（Experimental Food Society）一年一度的美食開放日，協會里聚集了一批引領飲食界潮流的奇才，他們大多常駐在倫敦，職業涉及魔術師、建筑師、科學家、社會學者……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美食實驗師。他們通過跨界的實驗，融合科學與藝術進行美食創新，挑戰飲食常態。

百花齊放的神奇美食

“她圍著桌子轉了三四圈，最后還是謹慎地用叉子叉進去，取了一點‘火山灰送進了嘴里。”每當有顧客品嘗Alan制作的“未來土豆泥”時，他都會在意他們的表情變化，甚是有趣。

“未來土豆泥”是一座神秘的墨色山脈，坐落在碟子里，就像一堆礦渣或天災留下的灰燼。這個靈感來自現代意大利詩人、先鋒藝術家菲利波·托馬索·馬里內蒂，他出版的《未來主義烹飪宣言》在1930年掀起了一場廚房里的革命，期望革除意大利人對面條的奢好。Alan希望降低人們對易導致肥胖的土豆的食欲，于是他在實驗室里苦干一番，將墨魚的墨汁做調味料，混合咖喱及橄欖油與土豆泥一起攪拌，然后堆砌出火山的形狀。“還好味道不錯。”

顛覆你對美食的印象，體會美食實驗家重新定義英國飲食界時尚的前衛嘗試，是英國實驗美食協會一直推行的理念。協會里的56個成員里有黃油雕塑家、食品景觀藝術家、蛋糕藝術家、食物魔術師、概念食品藝術家等，他們每年會在一個公開場合歡聚一堂，去年的創作主題是“英國偶像”。

“偶像不一定是人物。”邦和帕爾（Bompas & Parr）是兩位沉迷于制作鮮果和酒精果凍的食物藝術家。他們把建筑學的精準與精致引入飲食中來，用尖端科技創造出惟妙惟肖的果凍建筑，創作成西班牙巴拉哈斯機場，或是色彩繽紛又晶瑩剔透的寶石等，他們口中的偶像是“英國圣保羅大教堂”。而年輕的邦和帕爾因為這些果凍建筑，被《獨立報》評為“十五位將定義英國藝術未來的人之一”。

除了讓人類重新審視美食，狗狗蛋糕店（Cake Doggy Dog）的創作則圍繞著狗狗寵物。顧客把自家的寵物照片或視頻發給店主，就在家放心地等待定制3D藝術蛋糕送上門來。蛋糕師力求捕捉每只狗狗獨特的性格和魅力，打破蛋糕固有的裝飾、花瓶形象，創作出狗狗蛋糕、杯子蛋糕、蛋糕棒棒糖等。當然，這樣的蛋糕可以供主人與狗狗共同享用。

在這些美食實驗家的手中，菜肴就像故事一般上演，不僅讓食物看起來漂亮，還會讓你在充饑之余意識到更豐富的含義。

在這場藝術盛宴上，有一家米蘭的餐廳推出一道菜，叫“離婚的雞蛋”。煮好的蛋白被擱置在胡蘿卜蓉上，蛋黃則放在土豆蓉上，簡簡單單卻意味無窮。而“水涮與電擊”公司則走重口味路線，他們以曾用電擊方式烹飪食物而得名，置于桌前的是一盤“可食用血液”，又紅又粘稠，“這可是素食主義者可以吃的，沒有健康風險。”設計師一臉認真。

不過，美食實驗協會的主旨并不只是創造奇怪的食物藝術品。巧克力藝術家普爾·韋恩·格雷戈里的工作就是創造真人大小的肖像，甚至裸體。他比手畫腳地解釋如何制作人物面部、身體的模具，再通過哪些技法雕刻出栩栩如生的細節來創造成品巧克力肖像。格雷戈里可不是一個業余實驗者，而是一個世界級的巧克力大亨，他曾在歐洲頂級餐廳受過培訓。

而這每年一場的盛宴活動一般從上午11點開始，主宴則在晚上7點30分舉辦。每一個參與盛宴的人，都會問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這是藝術嗎？這是食物嗎？

美食先鋒

欣賞又品嘗了如此多令人驚詫的食物，你一定對英國實驗美食協會充滿好奇，聚合美食家其實才是創辦者亞歷克莎·佩蘭（Alexa Perrin）的初衷。“我出生在一個美食之家，我的叔叔是上世紀80年代第一個把泰國餐廳開進英國的人，我的媽媽是當地有名的烘焙師，因此我全身都散發著美食和美酒的味道。”

大學畢業后就職于一家大型品牌公司的佩蘭常常出沒于著名餐廳，品嘗過太多美食后，2009年底，佩蘭決定創辦一個平臺，恢復和推廣英國地道的美食藝術。她以網絡在線的形式集合英國本土美食家，并舉辦業內交流會和品嘗會，“沒想到有那么多人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并且個個才華橫溢，最終有了現在國際大融合的樣子。”

2011年第一次公開展，超過3500位客人來到倫敦東部的杜魯門釀酒廠體驗“美食藝術盛宴”，其中有140位客人慕名前來學習美食相關的課程講座。之后的一年里，實驗美食協會收到社會各界無數的邀約，讓會員們到世界各地舉辦講座分享經驗，或是去一些知名食品公司或組織充當顧問，協會成為英國大眾的烹飪智囊團，并激發更多人加入烹飪藝術的道路。

“由于歷史原因，英國一直被認為是個食物多樣性的國家，幾乎難尋地道的英國美食，其實這是信息不對稱。”因此近兩年來，佩蘭不斷邀請一些特色餐館或食品公司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中來，而不僅僅局限于業余愛好者和藝術家。“僅僅在倫敦，就有55家傳統的英國餐館獲得米其林星級，但大多數土生土長的英國人卻全然不知。”佩蘭借著英國美食實驗協會這個平臺慢慢推出它們，“我們可不僅僅為了品嘗，而是希望挖掘并提倡地道的英國傳統美食重回英國人的生活。”

當然，英國美食實驗協會開始熱衷食物環保，提倡綠色屋頂和垂直農場，在城市中心種植糧食和蔬菜瓜果，食物也比以往更加科技化、健康化。“你知道腸道咖啡嗎？你只需喝一小杯這樣的咖啡，就可以清潔腸道，而不用去美容院。”佩蘭指著一個叫Fuwarinka的小盒子，“這是一顆口香糖，但里面含有實用香水，嚼下后皮膚會釋放長達6小時的香氣，還有胎盤美容液……”

聽起來，食物可不只是藝術，它能將聽覺、視覺、觸覺、嗅覺和味覺重疊整合，充滿新奇且令人愉快。用佩蘭的話說，未來的餐館就站在一個十字路口，餐館老板為客戶尋求更精致的體驗，良好的食物是關鍵。

佩蘭描述出這樣一個場景：漫步穿過大英博物館，眼前盡是華麗的餐桌裝飾，各種食物建筑佇立其中，盛宴上的每道菜奇特而精美。菜肴之間，一個巨大的餡餅也許會這樣入席：猛然打開，飛出六只天鵝。“噢，就讓藝術家們揮霍他們的天資吧，把進餐提升至藝術的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