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琴
《祝福》(必修三)中魯四老爺也是一個重要人物。大家在分析魯四老爺形象時常常較為注重他的語言、行動。但實際上,文中的那段關于魯四老爺書房的描寫也是折射魯四老爺形象的一面鏡子。
原文是這樣描寫的:
我回到四叔的書房里時,瓦楞上已經雪白,房里也映得較光明,極分明地顯出壁上掛著的朱拓的大“壽”字,陳摶老祖寫的;一邊的對聯已經脫落,松松的卷了放在長桌上,一邊的還在,道是“事理通達心氣和平”。我又無聊賴的到窗下的案頭去一翻,只見一堆似乎未必完全的《康熙字典》,一部《近思錄集注》和一部《四書襯》。
只這一段文字,我們可以由此窺視魯四老爺的內心世界。
一、一個“壽”字顯出品位的庸俗
讀書人是十分重視書房的,因為書房是文人靈魂棲居的地方。書房里掛的文字、書畫往往是主人心志的體現。如林則徐書房里的對聯:“子孫若如我,留錢做什么?賢而多財,則損其志;子孫不如我,留錢做什么?愚而多財,益增其過。”再如蘇東坡早年書齋中懸一聯:“發奮識遍天下字,立志讀盡人間書。”咀嚼這副對聯,可明曉他日后之所以能成為北宋著名的文學家的原因,其真諦即源于此。現代著名作家林語堂書架上洋裝書和線裝書并存,顯眼處掛著梁啟超親筆書贈的一副對聯:“兩腳踏東西文化,一心評宇宙文章。”將這位留美博士的志向表露得一清二楚。由此可見,真正的讀書人的書房不會顯得功利、世俗。
文中說魯四老爺“是一個講理學的老監生”,按理說稱得上“讀書人”,那么讀書人的書房應該高雅脫俗一些。而這里的“壽”字,分明是主人追求長生久安思想的體現,一般是掛在正堂或臥室的,而他卻直掛到書房里,可見主人家的心志不在讀書一事,從側面可看出魯四老爺的庸俗,也反映出魯四老爺這封建衛道士道貌岸然的本質。
作者還強調這個“壽”字是“陳摶老祖寫的”,也是有良苦用心的。課文下面也有關于陳摶老祖的簡單介紹。他是五代的一個道士,后唐長慶年間舉進士不第,先后隱居武當山和華山修道。后人把他附會為“神仙”。魯四老爺掛陳摶老祖的“壽”字,大概正如后世儒家弟子供奉孔子的畫像一般,含有尊崇之意。這一點交代強調了魯四老爺的身份,為他在后文中頑固殘酷地對待祥林嫂作了鋪墊。
二、殘缺的對聯暗諷思想的腐朽
文中完整的對聯應該是“品節詳明德性堅定,事理通達心氣和平”。此聯本為宋代理學大師朱熹注解儒家經典之解語,即為后世儒家信徒奉為經典,作為修身養性的標準。文中對聯隱半留半,暗示了魯四老爺行為標準只剩下了“心氣和平”,文中的他好像四平八穩,不慌不忙,就連發生幫傭被別人捆綁走的大事,他也依然邁了方步,“踱出門外”。這只是一個表象,文中,更多的是表現他非心氣和平的一面,尤其是他的“兩罵”。首先是“說我胖子之后即大罵其新黨”,從中足見其政治上極端的守舊頑固。這個老古董在動蕩變革的年代居然“比先前沒有什么大改變,單是老了些”;魯鎮則“年年如此,家家如此”,可見他是一個十足的封建衛道士。接著是罵祥林嫂:“不早不遲,偏偏要在這時候,——這就可見是一個謬種!”這一罵,便罵出了魯四老爺的原形。祥林嫂的死與不死,魯四老爺自然全不在乎,但她死得不早不遲,忌諱仍然極多的魯四老爺就難免不大為光火、惡言相加了。于殘酷之外,更現其迷信愚昧,腐朽頑固。
由魯四老爺的所作所為足以看出他還沒有完全理解“孔孟之道”,也可以說還沒有完全達到理學家所宣揚的“自我修養”的標準,所以,對聯只剩下一半顯出作者的匠心。
三、三部書顯示主人的不學無術
文中說:“我又無聊賴的到窗下的案頭去一翻,只見一堆似乎未必完全的《康熙字典》,一部《近思錄集注》和一部《四書襯》。”書房,顧名思義,雖不必“汗牛充棟”也應該是“左圖右史”。但“我”看到的只有“一堆似乎未必完全的《康熙字典》,一部《近思錄集注》和一部《四書襯》”。從書的數量來看,只有三本書,這也叫書房?從書的質量來看,三本書還有一本“似乎未必完全”;從書的內容來看,課文后面有明確解釋,《四書襯》是一部解說儒家經典《四書》(《論語》《孟子》《大學》《中庸》)的書;《近思錄集注》是宋代理學家周敦頤、程顥、程頤及張載的文章和語錄的選編,是一部理學的入門書,都是一些淺層次的書。作為“一個講理學的老監生”的魯四老爺只看這些入門書,只能讓我們懷疑他的不讀書和不學無術。由此可以猜測他的監生資格實際上源于納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