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

豐年

那天，我開完會出來，我手機上有12個未接來電。站在陽臺上取出一根煙點燃抽著，第十三個來電擠了進來。

“姐，媽想你了。”那油腔滑調的聲音令我一聽見就討厭，我一把掐斷。但那家伙居然給我發短信：“新出法規，要常回家看看……”我猛地吸了一口煙，手不自覺地抖著，眼角有濕潤的感覺。

12年前，媽為了這個不肖的弟弟，把我的大學學費給了他還賭債。6年前，我好不容易給她買了一套房子養老，她又瞞著我過戶給弟弟。

“你弟弟要結婚，你弟媳說沒有房子就分手。”在她眼里只有弟弟這個兒子，為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理由的。為了這些事情，我好久不曾回家，只是按月寄給她生活費。

沒想到，弟弟這次干脆直接把她的行李搬運到我家，不管我同意與否，把弟媳嫌棄的婆婆送還給我。“姐，你要理解我的難處。”他還是一臉慫樣，除了老婆說的話，誰說的都不算。我氣得咬牙切齒，順手就把手里握著的水杯扔到他臉上。

我故意不去看老媽那張憔悴的臉，她在那個囂張的媳婦那里哪能過上舒服的日子。但我恨的是，我明明為她打算好，給她買了一套小一居的房子自己住。現在人家要換大房子了，輕易就把小房子賣了，把她扔回給我。

一周過去，我都不愿意吃一口她做的飯菜，每天回家就是躲進房間里。一開始，她還隔著房間門和我說幾句話，后來漸漸地，也不和我說話了。

“你是想讓媽走嗎？”一天上班出門前，她問我。我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她。親情，怎么可能靠一紙法規就可以維系的？

因為心情不好，我工作上頻頻出差錯，上司責令我放年假。于是，我不得不與家里這個我不愿意面對的人朝夕相對。

可要不是這樣，我不會知道她的日子過得多么孤單：每天早上5點多起來，躡手躡腳地給我準備早餐；等我醒來后，又輕手輕腳地做家務；收拾完家里后，就出門買菜做飯。因為不熟悉這里的鄰居，她一天下來，能夠說上話的人就是賣菜的那些人。

“你不用給我做那么多菜，我吃得很少，要減肥。”我終于還是坐下來陪著她一起吃飯。她高興得有些不自在，只會往嘴巴里扒白飯，不管我說什么，都應著“好”。

等她做完活，我讓她坐下一起看電視。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她誠惶誠恐地接過，順從地吃著。我嘆了口氣，拿著遙控器問她想看什么節目，我給她換臺。

“你看什么，我就看什么。”她側著臉看我，一副乖巧的模樣。我忽然明白，她有種寄人籬下的不安。可我是她的女兒啊！想到這里，我站起身跑進房間里，我給弟弟打電話，說媽以后就住我這里了，我負責給她養老。不管過去發生了什么，都沒有什么好計較的了。

“不行啊，老婆就要生了，媽得回來照顧啊！”弟弟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會想起老媽。

我沖他吼：“你不會找保姆啊！”

“別人哪有媽照顧得好啊。”老媽把他慣壞了。我只希望老媽能自己選擇，我一定會支持她的。

“琪琪，我得去幫你弟弟。”結果還是讓我失望了，只要兒子一個召喚，老媽就義無反顧地奔過去。“要是你這次過去，再要回來，我就不管你了。”

“琪琪，當年要不是你弟弟的出生，我和你都要被你奶奶趕出家門。是你弟弟讓我們能在這個家里待下去啊！”這么多年過去，老媽第一次對我說心里話。她說不知道怎么對我才好，可心里明明是對兒子女兒一視同仁的。“都是我生的，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弟弟把老媽接走，她一步三回頭。我氣餒地坐回沙發，環視四周，地板被拖得干干凈凈，窗簾也洗過了，茶幾上還有滿滿一大碗老媽剝好的核桃仁，她說是看我天天熬夜辛苦，吃點補腦。

對于一個不懂得太多的老太太，你能要求她什么呢？只能我厲害一點，幫幫她。我決定了，常回家看看，為這個老太太撐撐腰。沒有我，她還不知過成什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