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愚與貧富

文雨

近日看到一則短文，說美國一家民間社團評選出本國擁有最多聰明人和最多愚蠢人的兩個州，分別是猶他州和內華達州。但令許多人不解的是，擁有最多聰明人的猶他州是美國最貧窮的州，人們大多生活在溫飽線上下；而擁有最多愚蠢人的內華達州，卻是美國最富有的州之一，人們生活普遍富裕。據稱，科學家經過深入調查研究，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猶他州的人雖然聰明，卻沒有用在正道上，在那里到處可以碰到精明無比的騙子，哪怕買瓶礦泉水，都得萬分小心，否則就會上當受騙；而內華達州卻民風淳樸，只要你遇到什么難事，就會有人提供幫助，哪怕你掉了一頂帽子，都會有人替你撿起來，送到失物招領處等你去拿。

看了這則“趣聞”，讓人不由想起中國民間流傳的一句話，叫“尖尖窮，憨憨富”，意思是算計得越好，越沒有福分。

一個地方的民風或者說社會風氣的好壞，會對當地的社會發展和人們的生活狀況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特別在一個法制健全的國度里，失去應有的道德和誠信，不論是對地方、企業，還是對個人來說，都是一種害人不利己的自殘行為，更遑論過好日子。不知道美國的這家民間社團對愚蠢和聰明是怎么定義的，如果僅從文中的描述看，被稱作“愚蠢”的內華達州人，恰恰算得上是“大智若愚”的聰明人，正是誠實正派，樂于助人，成就了他們的“富裕”。道德的力量，誠信的力量，就是他們最大的致富法寶，最大的軟實力。而被認定為“聰明”的猶他州人卻因奸詐欺偽、唯利是圖而反被聰明所誤，最終陷于困頓，可謂“大愚若智”。他們的困頓不只是物質層面的，更是精神層面的，即使他們中的一些人能夠過上相對富裕的生活，在一個不是騙人就是被騙的環境里，相信也不會有多少幸福感，最終自己仍將成為難以幸免的受害者。

回過頭來再看看我們自己，似乎正在經歷著類似猶他州的情況。誠信在一天天缺失，道德在一天天滑坡，假冒橫行，偽劣泛濫，雖然人們的物質條件相比過去有了很大改善，但該相信誰，該吃什么，已經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大問題。前不久去超市，看到貨架上各種品牌的奶粉琳瑯滿目，銷售卻十分清淡，由此使人心生感慨：偌大一個中國，盡管載人飛船可以遨游太空，經濟總量可以雄居第二，卻難以讓人放心地去購買一袋奶粉，不得不跑到特區香港去搶購，不但失去了自身的尊嚴，還惹得人家很不開心。可以這樣說，以前我們取得的各項成就與進步，如今正在整個社會的道德和誠信危機面前逐漸失去應有的光彩，普通民眾正在為此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前不久從新聞報道中看到，有個地方為改變社會風氣，號召人們“爭做好人”，意在鼓勵人們扶危濟困，幫助他人，多做好事，但許以“好人”之名以號召之，觀感并不太好，總給人一種“底線掙扎”與“道德焦慮”的感覺。從現實情況看，我們這個社會真正缺少的不是特定意義上的所謂“好人”，而是普遍意義上的“合格的人”，也就是通常所講的“合格公民”。如果我們只把具有某種特定行為的人稱之為“好人”，那么，一個人不偷不搶，不坑不騙，遵紀守法，本分做事，應該算什么“人”呢？所以，當務之急需要解決的應該是“人之為人”的問題，見死不救、見利忘義、假冒偽劣，坑蒙拐騙，已經嚴重超越了做人的一般低線，信任危機已經像瘟疫一樣彌漫于華夏大地，一人跌倒眾人圍觀，不敢或不愿施以援手的事例已經屢見不鮮，這些都已經遠遠超出“好人”“壞人”的范疇，變成了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孟子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按照孟子的說法，我們現在所謂的“好人”，其實就是一般意義上的“人”，一個社會如果把“人”應該做的事，當作稀缺資源加以特別褒獎，就意味著“人”的底線已經喪失，社會道德危機已然形成。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改變現狀，打造誠信政府，誠信社會，誠信市場，提升公民道德水平，就像治理已經嚴重污染的環境一樣，將是一個十分漫長而艱巨的過程，特別是我們的下一代已經程度不同地被卷入其中，在功利的教育面前，正在失去應有的純真與天性，僅從他們寫滿假話的作文中，就能看出這樣的危機有多深重。因此，所有的救贖，還得從教育自身做起，從教育孩子怎樣做人做起，否則，不良之社會風氣將相沿成習，道德誠信危機將永無改變之希望。

沒有錢而難以生存是悲劇，有了錢卻無法生存，則是更大的悲劇。中國人要想在真正意義上實現中國夢，要想得到世界的真正尊重與認可，沒有國民道德素質的整體提高，沒有高貴的精神品質作支撐，沒有建立在法制基礎上的良好的社會人文環境，一切都將無從談起，已經取得的成就，也有可能因此而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