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和諧 戰(zhàn)爭期間的抽象藝術，1919—1939

韓炳光

今年4月，MoMA剛剛結(jié)束“創(chuàng)造抽象1910-1925”藝術展，緊接著相距不到4公里的吉根海姆美術館又推出了抽象藝術作品展，精選館藏40幅抽象主義繪畫和雕塑珍品，包括亞歷山大·考爾德、賈科梅蒂、雷捷、弗朗西斯·畢卡比亞和華金·托雷斯·加西亞的作品。接連兩個大展可以見到這些不經(jīng)常與觀眾見面的古根漢姆珍藏品，讓人不由得心生喜悅：抽象藝術迎來了新的春天？

抽象藝術自20世紀發(fā)起于歐洲，這種藝術形式的創(chuàng)作全憑著直覺和想象力，不涉及象征性、文學性或是說明性的表現(xiàn)手法。抽象藝術可以分為幾何抽象和抒情抽象兩種，具體說又有各種派別，如展覽中出現(xiàn)的包豪斯風格、達達主義、超現(xiàn)實主義等。展覽中組織者并未針對某個派別的抽象作品進行展示，而是松散地并列了這些派別的藝術形式，把不同時間和空間以及表達方式各異的藝術形式濃縮到了一個畫廊內(nèi)，在不同抽象藝術形式中進行跳躍和對比，給觀者一種互動啟發(fā)。這也或多或少的貼近了抽象的概念：不拘于形式和內(nèi)容，提煉出沒有表現(xiàn)手法的無跡可尋的純粹思想。

抽象作品是一種濃縮、提煉，無所謂時間環(huán)境和繪畫對象的選擇，但選擇這段戰(zhàn)爭時期作為期間限定有其特殊原因。1919到1936年間恰好是處于兩次世界大戰(zhàn)間的相對平和期，世界政治格局初步形成，剛剛趨于穩(wěn)定，但沖突不斷發(fā)生，各階層矛盾又在激化醞釀。如此社會環(huán)境恰好給藝術家提供了具有沖擊力的思想動態(tài)和豐富的作品題材，同時不會有過于苛刻的生存和藝術創(chuàng)造環(huán)境。展覽的標題采用了瑞士抽象主義畫家保羅·克利1936年作品的名稱“新和諧”。選擇克利的作品名稱作為展覽標題很耐人尋味，館內(nèi)的簡單解釋是：這種烏托邦式的幾何抽象形式反應了藝術家們對色彩和音樂相互結(jié)合的興趣?；蛟S主辦方以此作為展覽中作品的共通之處來作為總結(jié)，而“和諧”的意味是把不同派別的抽象藝術統(tǒng)一在一起給出概括性的展示。

反觀克利這幅作品的表現(xiàn)形式，在這幅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新鮮的綠、高亮的橙、暗調(diào)的紅，同時也有只屬于明暗色調(diào)的灰。但這些色彩用大小類似的方塊幾何形狀組合在一起，使得整個畫面具有很強的一致性，讓觀者像是在觀看自然風景。跳出純粹的西方藝術形式來看，這何嘗不是一種人類藝術精神的融合。抽象本身就是對事物抽出共通之處，加以綜合而成的新的概念。這種藝術形式可以跨越國界和文化，找到中西藝術的相同之處?？死旧泶_實有段時期沉浸在中國的詩歌與思想中，從中吸取了中國文化的萬物統(tǒng)一和協(xié)調(diào)的中庸思想。和克利有聯(lián)系的已故華裔藝術家趙無極先生曾說：“我怎么能忽視這位畫家呢？他對中國繪畫的理解與熱愛是如此明顯！”

循跡抽象藝術形式的發(fā)展來看這次展出的作品，首先這里有荷蘭藝術家蒙德里安和提奧·杜斯堡的五幅概念化作品。面對蒙德里安的Tableau2（1922）和Composition No.1：Lozenge with Four Lines（1930），第一幅中我們還可以看到簡單的紅黃藍顏色和面積不等的四邊形，第二幅中已經(jīng)只剩下單一的正方形，沒有顏色，沒有變化，只有純粹的極其簡單的幾何形狀。藝術家從幾何原理出發(fā)，并不是要用線條或者顏色來表現(xiàn)具象的某個東西，而是讓人去體會其中的平衡、均衡和作者的和諧思想，去尋找一種普遍的審美語言。

同樣，德國包豪斯藝術同樣致力于抽象藝術形式，展出約瑟夫·阿爾伯斯教授的兩幅作品，更能說明抽象藝術的和諧思維：包豪斯使藝術形式走向人們生活，使得藝術不再是單純的表達形式，而是進入了家庭和社會意識當中，人們家中的擺設、桌椅器具都已經(jīng)滲透了藝術形態(tài)。提起古根漢姆的抽象藝術作品，必須提到康定斯基。他的作品收藏一直是古根漢姆美術館的最重要的收藏之一。此次展覽，他也是展出作品最多的作家，五件作品分別是：Three Sound（1926），Levels（1929），Around the Circle（1940年），Decisive Rose（1932），Striped（1934）。康定斯基的抽象作品始終貫徹著音樂節(jié)奏，看完方方正正的幾何主義再來看這種跳躍的色彩音符讓人難以相信這是在同一時代的抽象主義作品。

一戰(zhàn)后，受戰(zhàn)爭波及，許多藝術家包括文學領域開始用夢境或虛幻的場景來表達情感。他們目睹了戰(zhàn)爭的荒謬和破壞，對以往的理性產(chǎn)生懷疑，超現(xiàn)實主義成為他們的探索嘗試。展覽中超現(xiàn)實主義的代表作家米羅、讓阿爾普的作品又把觀者從跳躍的音符中拉到夢境中去。米羅作品和幾何抽象化不同，作品中的物體的的確確代表了一樣東西。米羅曾說：這總是代表著什么，或者人、或者鳥或者其他的什么東西，正如Landscape（The Hare）作品中的野兔，即使是我們只有在夢里才能看到如此怪異的兔子，但它確鑿的是只兔子。

走在展覽中，這些耳熟能詳?shù)拿液退麄円回灥淖髌凤L格有著缺少新意的遺憾，對既往知名藝術家的數(shù)次的展示，讓人莫名有種抽象藝術形態(tài)化和原則化的擔憂?；蛟S這個展覽更適合來學習古人研究經(jīng)典撰寫專題文章，而非來尋求新靈感或感受新鮮血液的藝術追求者。均知古根漢姆美術館歷來是以前衛(wèi)和先鋒為知名的，對抽象藝術作品的收藏是為喜愛藝術的人們所關注。不管何種理由來推出這次展覽，能看到各位大師的抽象作品對廣大民眾來說都是一種幸事?？炊嗔水敶囆g，把久藏的藝術形式拿出來把玩下，對比新的環(huán)境和思想，或許能發(fā)現(xiàn)一些未曾發(fā)現(xiàn)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