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系統功能語言學的人際功能看言語幽默翻譯

王曉慧 唐韌

摘 要：言語幽默是一門高超的社交藝術，在言語幽默翻譯中，交際事件不僅涉及到作者和讀者，而且還涉及到譯者和目的語讀者的關系。本文試圖從系統功能語言學的人際功能視角看言語幽默翻譯，分析言語幽默的譯文如何著力再現原文的言語功能、語氣和評價功能，從而注重原文交際意圖的傳達，強調同樣的交際目的。

關鍵詞：人際功能 言語幽默 交際意圖

一、引言

韓禮德認為語言具有三種元功能：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人際功能即語言用于人際交流，建立、維持和影響人際關系，表達感受及看法的功能，通過語言的交流，體現社會及人際關系。韓禮德對人際功能的討論集中在語氣功能和情態功能方面。進入新世紀以后，系統功能語言學對語言的人際意義的關注有增無減，新韓禮德學派馬丁和洛斯（Martin & Rose）的新作《對話語進行分析》（2003）中，“評價（appraisal）”成為“簡介”之后的第一章（胡壯麟，2008：316）。同時，言語幽默是一門高超的社交藝術，它體現的是一種做人的藝術，一種個性的魅力。有了言語幽默，社交中的緊張氣氛就會一掃而光。以前的學者對幽默翻譯的研究主要著眼于言語幽默中的修辭翻譯和言語幽默中的文化差異的翻譯。戈玲玲、何元建（2012）從言語幽默概論視角探討言語幽默所依賴的修辭手段的翻譯策略。本文不研究因言語幽默的修辭、文化差異導致的翻譯言語幽默的困難，只是從系統功能語法的人際功能這一新的視角來研究言語幽默的翻譯，即從言語功能、語氣和評價理論方面來研究幽默翻譯，使譯文傳達出與原文相同的交際意圖。

二、人際功能中的言語功能與幽默翻譯

在交際過程中，講話者可以隨時改變他的“言語角色”（speechroles），盡管語言的言語角色多種多樣，但講話者最基本的角色只有兩個：給予（giving）和求取（demanding）。交際中的“交流物”（commodity exchanged）也可分為兩類：物品和服務（goods﹠services）；信息（information）（胡壯麟，2008：116）。交際角色和交流物這兩個變項組成了四種最主要的言語功能：“提供”“命令”“陳述”“提問”（如表1所示）

在語言的這四種最主要的言語功能中，“陳述”主要表現為陳述小句；“命令”主要表現為祈使小句；“提問”主要表現為疑問小句；“提供”因其常常只是一種實現非語言學目的的功能如一個人給你端了一杯茶，在翻譯中很少涉及，在此文中不作論述。陳述小句是用來陳述事情的句子；祈使小句常用來表達要求、請求或命令、勸告、叮囑、建議別人做或不做一件事的句子；疑問小句是表達疑問（有疑而問，半信半疑和無疑而問）的句子。因此源語幽默中陳述事件的“陳述”功能在幽默翻譯中常常不發生轉化，而“命令”和“提問”則因英漢語言表達方式的差異互相轉化。孫幫俊（2008）認為漢語疑問句除了探詢功能以外，還具有多種非疑問功能，如：建立交流聯系渠道的功能、請求、警告、威脅、勸告的功能等；使用疑問語氣或疑問方式表達非探詢意義，目的是增加表達效果，增強說服力，或表達某種情緒，具有會話含義。因此在英譯漢言語幽默翻譯中，為了更好地譯出源語幽默制造者的情感，使目的語讀者感受到與源語讀者相同或相似的幽默效果，在翻譯中常將原作中講話者命令的言語功能轉化為提問的言語功能。具體情況如例（1）所示：

（1）A：I am worried. My daughter is running after that new doctor in town.

B：Feed her an apple a day.

譯文1

A：我很擔心。我女兒老是跟著鎮上那個新來的醫生跑。

B：每天給她吃一個蘋果。

譯文2

A：我很擔心。我女兒老是跟著鎮上那個新來的醫生跑。

B：不是說每天吃一個蘋果可以讓人遠離醫生么？

在例（1）中，A告訴B自己正為女兒喜歡上那個新來的醫生發愁，而B則幽默地回答“Feed her an apple a day”。B巧妙地運用了英語中的諺語“one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由于此幽默中涉及的文化背景的差異，所以譯文1采用直接翻譯B所用的祈使小句的方法使譯文讀者讀起來沒有絲毫感覺，也體會不到其中的幽默氣息。但在譯文2中，原幽默采用的祈使小句被翻譯成了無疑而問的疑問句形式。在此處，無疑而問的疑問小句用來傳遞文化背景信息，表示對句中所包含命題“每天吃一個蘋果可以讓人遠離醫生”的肯定的同時，也起到建立交流聯系渠道的作用，且句末語氣詞“么”的運用拉近了B與A間的關系。譯文2中源語幽默的“命令”言語功能轉化為“提問”言語功能，“提問”言語功能不僅彌補了文化差異在交際過程中可能產生的裂痕，而且能夠使B說話時的“調侃”的情感態度得到彰顯，很好地傳達了幽默效果。（句末語氣詞和情感態度將在下文中具體談到）

三、人際功能中的語氣與幽默翻譯

在功能語法中，語氣是體現交換功能的核心，它由兩部分組成：1.主語（subject），由名詞性詞組充當；2.限定成分（finite element），屬動詞詞組的一部分。湯普森（Thompson，2008）認為：在英語中，主語是從句表達有效性的實體；限定成分使對命題的正確性的探討成為可能。具體說來，限定成分對命題正確性的表達具有三個基本種類，每一種表達都可以被聽話者接受或者否定。這三個對命題正確性的表達的基本種類如下：

英語通過主語和限定成分的搭配，體現不同語氣（陳述句、疑問句、感嘆句和祈使句）。胡壯麟認為：“漢語由于沒有英語動詞的限定成分，因而不存在通過主語與限定成分的配列或出現與不出現來表達語氣的情況。在語法層面上，漢語主要采用語氣詞、某些重復結構和附加否定成分等來表達各種語氣。”（2008：157）語氣詞，如“吧”“啊”“呀”“嘛”“啦”“嗎”“呢”“哈”用來表達說話人或陳述或疑問或感嘆或祈使的語氣功能。漢語中也可通過某些重復結構如“V不V”的基本形式來表達疑問語氣。且看例（2）中一語氣詞在言語幽默翻譯中的應用：

（2）A：How do you like the room as a whole？

B：As a hole， it is fine； as a room， it is not so good.

譯文1

A：你看我這窩居如何？

B：蝸牛住挺好，人住可就不怎么樣。

譯文2

A：你看我這窩居如何？

B：蝸牛住挺好，人住可就不怎么樣啦！

在例（2）中，原文采用“whole”和“hole” 的同音異義，幽默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而譯文同樣利用“窩”和“蝸”的同音異義對其進行翻譯。譯文1和譯文2的區別在于語氣詞“啦”的運用。譯文1采用的是陳述語氣，譯文2采用的是感嘆語氣。筆者認為，譯文1的表達有可能使A誤認為是對自己房間的批判，使A會感到尷尬。譯文2中語氣詞“啦”的運用則增添了表達的委婉語氣，能盡力避免A對B所說話的誤解，使A體會到B的幽默從而拉近A與B的關系。下文例（3）中的最后一句的翻譯在譯文2中通過增加一個遞進句式“更何況……”將意思推進一層，強調程度更高的另一種情況。語氣詞“呢”及重復結構“對不對”的應用則緩和了賣瓜人咄咄逼人的語氣，避免爭吵加劇的同時，又讓買西瓜的人無可辯駁。譯文1則不能體現賣瓜人極力向買瓜人解釋西瓜為什么從自行車上掉下來變成粉紅色，也不能體現賣瓜人試圖和買瓜人建構起友好關系的交際意圖。

（3）One fruit seller sold a watermelon to one person and promised to him that the watermelon was red and ripe. Unfortunately， while that person was on his way back home by bike， his watermelon was broken for falling off to the ground only to find that the watermelon is pink and raw. Therefore he went back to argue with the fruit seller； however， the fruit seller retorted that when one falls off a bike to the ground， one can expect to turn pale.

譯文1：果農向一個人賣西瓜，并向他保證瓜甜，因為瓜瓤是紅色的。那人騎車回家的路上，不慎將瓜掉到了地上，摔碎了。瓜是粉紅的，不是紅的。于是他回去找果農。結果，果農回答說當一個人從自行車上摔下來時，估計他的臉都會嚇白。

譯文2：果農向一個人賣西瓜，并向他保證瓜甜，因為瓜瓤是紅色的。那人騎車回家的路上，不慎將瓜掉到了地上，摔碎了。瓜是粉紅的，不是紅的。于是他回去找果農。結果，果農回答說：“先生，你瞧，一個人從自行車上掉下來時臉都會嚇白，更何況一個西瓜呢？我說的對不對？”

四、人際功能中的評價功能與幽默翻譯

評價理論討論的是語篇或發話人表達、協商、自然化特定主題間的關系以及意識形態的語言資源（胡壯麟，2008：318）。帕默（Palmer，1989）認為評價意義與情感意義相近，即有的詞會影響我們的情緒，因為蘊含有贊同或反對的意思，如“lady vs bitch”。在日常生活中，我們說的大多數話都不是在陳述事實，而是在不斷地對情景、人、他人的話等做評價（轉引自胡壯麟，2008：317）。Martin & Rose（2003）把評價系統用下圖表示出來。

態度系統是評價系統的核心。本文主要從態度系統來分析評價理論對幽默翻譯的影響。由上圖可知，態度系統包含三個基本類型：情感（對人物情感的評價）；判斷（對人物性格和行為的評價）；鑒賞（對事物價值的評價）。而幽默是具有評價特征的文化概念，不是對物理現實和精神現實的直接反映，而是對它們以“游戲”的態度進行審視。由于漢語屬于漢藏語系，英語屬于印歐語系，東西方民族的文化背景和風俗習慣也存在差異，有些幽默元素在某種程度上是不可譯的。若想傳達原文的幽默效果，對原文的幽默元素或者產生幽默的文字進行變通是必須的。從評價角度來看，只要譯文幽默不改變原文幽默表達的評價功能，能夠與源語幽默傳達出一樣的交際意圖，就是一篇好的幽默翻譯。請看下面一例關于言語雙關諧趣幽默的翻譯。

（4）Marriage is an institution where a man loses his bachelors degree and a woman gets her masters status.

譯文1：婚姻是一所學院，男人在里面失去學士學位，而女人得到碩士學位。

譯文2：婚姻是一所醫學院——男生入學主修“氣管炎（妻管嚴）”，女生入學主攻“膚必治（夫必治）”。

由于譯文1中“bachalor”和“master”在英語中分別具有“單身漢、學士”和“主人、碩士”兩重意思，因而能夠產生幽默效果。而漢語中卻沒有與之相對應的雙關用法。譯文1的直譯，完全失去了原文的幽默，讓目的語讀者不知所云。譯文2雖然完全改變了其中的幽默元素，但卻利用出現在醫學院中的“妻管嚴”的同音異義詞“氣管炎”以及“夫必治”的同音異義詞“膚必治”，將源語文本所表達的婚姻如何影響男人和女人的判斷態度彰顯得淋漓盡致，絲毫不遜色于源語幽默。譯文2表達了與源語幽默一致的婚姻態度。

同樣，從評價理論的角度看，對于只是為了博人一笑的幽默文本，作者并沒有表達任何評價意圖，譯者只需要傳達出原文的博人一笑的交際意圖即可。

（5）Customer：Waiter，will the pan takes long？

Waiter：No，sir，round.

譯文1

顧客：服務員，煎餅還要等好久嗎？

侍者：不，先生，是圓的。

譯文2

顧客：服務員，煎餅還要等好久嗎？

侍者：哦，先生，煎餅不用好酒（久）。

原文的幽默在于侍者對顧客“long”的有意誤解。現實生活中絕沒有哪位英美餐館的服務生會對顧客的提問做出如此荒唐的回答，顯而易見，這句雙關的用意就是制造幽默，博人一笑（張傳彪，2012）。從評價理論的角度，源語幽默只是為了博人一笑，并沒有表達對事物或人的態度。譯文1運用直譯，完全失去了原語幽默中對于“long”的“時間長”和“形狀長”這兩重意思用法的有意誤解而導致的幽默。譯文2則使用了漢語中“久”和“酒”的同音異義，傳達了與原文一致的博人一笑的交際意圖。

五、結語

人際功能中的言語功能、語氣和評價功能在幽默翻譯中并不是單獨應用的，本文對這些功能分開介紹只是為了具體地說明人際功能在幽默翻譯中的應用。如例（1）中源語幽默的翻譯涉及到言語功能的轉化、句末語氣詞“么”的應用以及幽默制造者想表達的對A所敘述事件純粹調侃的鑒賞態度。綜上可知，若要在譯文中傳達出與源語幽默相同的交際意圖，譯者在進行言語幽默翻譯時要盡可能掌握源語幽默中幽默制造者的交際意圖，進而分析說話人與受話人所要表達的言語功能、語氣和態度。因此，通過系統功能語言學的人際功能視角來研究言語幽默的翻譯，分析為了使譯文幽默達到與源語幽默一樣的交際意圖，譯者應如何著力在譯文中再現源語幽默的言語功能、語氣和評價功能，無疑為言語幽默的翻譯提供了理論指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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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Thompson，G.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ammar[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8.

[3]戈玲玲，何元建.從言語幽默概論視角探討漢語言語幽默的翻

譯——以《圍城》原著及英譯本為例[J].中國翻譯，2012，（4）.

[4]胡壯麟，朱永生等.系統功能語言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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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孫幫俊.疑問句及其非疑問語用功能[J].黑龍江教育學院學報，

2008，（12）.

[6]張傳彪.變通乃翻譯基本屬性[J].中國科技翻譯，2012，（2）.

（王曉慧 唐韌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