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換生成與系統功能視角下的語法研究

摘要：當代語言學有兩大陣營，即形式主義和功能主義，本文討論這兩者最具代表性的轉換生成語言學和系統功能主義語言學對語法研究之本質區別，在三個方面進行對比。

關鍵詞：轉換生成語言學；系統功能語言學；語法研究

中圖分類號：G642.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3）17-0159-03

當代語言學兩大陣營形式主義與功能主義，以喬姆斯基轉換生成語言學和韓禮德系統功能語言學為代表。徐烈炯指出，當今世界形式主義在研究人數、知名度、著作數量等各方面壓倒功能主義，而在中國研究功能主義的人數更多。徐文指出，韓氏理論發源于外語教學，外語教師容易接受。朱永生則指出，在過去的40年中，這兩個學派似乎一直在平行發展，彼此既不交往，也沒有因為大量分歧的存在而爆發過任何一次公開論戰。筆者認為這兩位學者所述是語言學界的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喬氏和韓氏都以“語法”作為他們的研究內容，但兩者有什么本質上區別？本文從三個方面討論：（1）理論淵源；（2）分析方法；（3）對語言學習的啟迪。

一、理論淵源的不同

1.轉換生成語法的理論淵源：“理性主義”和“心智主義”。美國語言學家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法產生于20世紀50年代。他的“現代語言學”研究參考了較早時期人們的思想，包括帕尼尼、柏拉圖，唯理主義和浪漫主義哲學家如笛卡兒、沃日拉、杜馬賽斯、狄德羅、比蒂和洪堡特等。喬氏主張笛卡兒的理性主義，認為人的語言知識（competence）和語言能力（performance）中包含天賦的成分，他繼承了17世紀法國波爾—羅瓦雅爾唯理語法的傳統和19世紀德國洪堡特關于語言是有限有段的無限運用學說。他的導師海里斯用分布分析法對語言的結構進行描寫，喬氏沿用這一術語指從深層結構到表層結構之間的轉換，他認為語法是一個運用有限數量的規則產生無線數量的句子的系統，這些規則能自動地生成合乎語法的句子，即轉換生成語法的“生成”性。20世紀50年代，作為美國結構主義語言學理論基礎的邏輯實證主義和行為主義已失去了往日的風采，而理性主義和心智主義則逐漸占了上風。索緒爾提出了語言“系統”的概念，為結構主義語言學的形成和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以布龍菲爾德為代表的美國描寫語言學派屬于結構主義語言學。喬氏卻用結構主義的方法研究希伯萊語，后來發現此方法存在很大的局限性。他于1957年發表了《句法結構》（Syntactic Structures），提出了一種新的語言理論，設想了一套新的語法模式，掀起了語言科學領域里的一場“喬姆斯基革命”。之后，他于1965年發表了《句法理論的若干問題》（Aspects of the Theory of Syntax），豐富和發展了轉換生成語法的理論和方法，使其理論標準化。喬氏創立生成轉換語法，并不是要為某一具體語言建立詳盡的語法體系。

2.系統功能語法的理論淵源：“意義即語境中的功能”和“社會符號”。繼索緒爾之后，出現了三個主要的結構主義學派：布拉格學派、哥本哈根學派和美國的描寫主義語言學派，后者在上文中已經提及，即以布龍菲爾德為代表。功能主義學派是在布拉格學派的結構—功能觀的影響下發展起來的。功能主義理論家克羅夫特所歸納的幾種不同的功能主義：（1）自主派功能主義；（2）混合功能主義；（3）類型學功能主義；（4）極端功能主義；（5）外部功能主義；（6）一體化功能主義等。韓禮德所代表的系統功能語言學派屬于外部功能主義，而克羅夫特自己屬于類型學功能主義。馬林諾夫斯基的“意義即語境中的功能”的觀點和韓禮德的導師弗思的系統思想、哥本哈根學派的葉姆斯列夫、布拉格學派的功能句法觀，對韓禮德語言觀的形成，都產生過巨大的影響。此外，美國的薩皮爾和伍爾夫、蘭姆和派克，以及中國語言學家王力和羅常培在音韻學和方言學理論以及所采用的研究方法，對韓禮德語言思想的形成與發展，也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韓禮德繼承和發展了導師弗斯的語言學理論，并建立了新弗思學派（neo-Firthian），其理論分階與范疇語法、系統語法、功能語法。在階與范疇語法中，韓禮德指出語言具有形式意義和語境意義，語言共有“單位”、“類”、“結構”和“系統”四個范疇；階包括“級”、“說明”和“精密度”，級階理論允許向下移動的級轉移。系統語法采用“項目和集合體”模式，指人們在各種特征項目中的選擇和組合，最后體現為成聚合體的各種形式。而功能語法最主要包括韓禮德提出了三大元功能（metafunctions），即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如果將韓禮德與索緒爾、喬姆斯基的系統與結構思想做一個對比，可以用以下的對應簡表：

可見，喬姆斯基和韓禮德的學術思想都受到索緒爾語言學思想的巨大影響，雖然在下文要進一步討論兩者的語法研究分析方法的差異，兩者在系統和結構大概上是較為一致的。

二、分析方法的不同

轉換生成學派的語法指對語言所作的系統描述，包括語音、語義和句法，是語言描述理論或模式。系統功能語言學的語法用來指句法、詞匯和形態研究。喬氏語法分析，即隨著我們從“表面”數據移開時，其分析的嚴密性和一致性穩步增強，而韓氏語法在分析過程中，其豐富性和多樣性穩步增強。筆者試圖從以下方面來作對比。

1.喬氏“規則”對比韓氏“語境”喬氏把生成能力看成是語言最重要的特點，運用符號化和演繹邏輯的方法，制定句法規則，確定轉換步驟，生成某一語言的所有語句，其語法具有生成性、簡單性、明斷性、形式化和遞歸性。喬氏三套句法結構規則是短語結構規則、轉換規則和語素音位規則。韓禮德認為社會語境、環境、相互交往等概念與知識和思維在理論上是同類型的。馬丁發展韓氏思想，從情景語境擴充到文化語境，對應語域和語類。可見，喬氏依賴規則，韓氏依賴語境。

2.喬氏“句法”對比韓氏“語篇”從古典理論階段到最簡方案時期，喬氏重在句法研究，作為其語法研究的根本。而在韓氏看來，語篇與語境之間可以建立銜接關系，對于銜接手段的研究，語篇研究和話語分析一直是系統功能語言學派的一大側重。

3.喬氏“嚴密性”對比韓氏“豐富性”喬氏的生成語法研究在語言學界所刮起的一場持久的風暴是由于他引入了一系列新的心智主義觀點和數理邏輯的嚴密方法與公式推導。系統功能語法有六個核心思想，包括純理功能、系統、層次、功能、語境、近似的或蓋然的思想。在每一個核心思想中，都包含有非常豐富的內容。喬氏的“嚴密性”和韓氏的“豐富性”形成了各自鮮明的特征。

4.喬氏“一致性”對比韓氏“多樣性”喬氏句法分析遵循一致性原則。根據生成語法的約束原則，為了遵從句法分析的一致性原則，“句內共指型”和“約束變項型”代詞應該被歸類為物主代詞，而不是一般意義的人稱代詞，因為物主代詞和人稱代詞的表現不一樣。系統功能語法具有多樣性，在語言與社會的關系研究的基礎上發展了批評語言學和批評話語分析；語篇銜接概念向語篇的多義性、多層次性擴展；語言研究由純粹的社會角度向認知角度擴展；發展了計算語言學，研究語篇的分析和生成等。同時，系統功能語言學還會在基本理論本身、跨學科研究和應用研究方面不斷發展和深入。而隱喻和語法化等問題也都是系統功能語法所涉及的。可見，喬氏的一致性原則和韓氏的多樣性研究也是區分兩者的一個重要方面。

5.喬氏與韓氏在“自治性”問題上的肯定與否定。Newmeyer將語言的自治性概述為以下三條：a.句法的自治性：人腦內部有一個與語義和話語等外部因素無關的自足的句法系統；b.語言知識/能力的自治性：語言知識獨立于語言使用/行為和其他社會、認知、交際等語用因素；c.語法自治性：語法系統是一個獨特而又獨立的認知子系統。形式學派對上述a，b，c持基本肯定態度（喬氏是完全接受這三條的），尤其接受a，功能學派對上述a，b，c持基本反對態度，尤其反對b，韓氏也不例外，系統功能語言學強調人類性、社會性、人際功能。

三、對語言學習的不同啟迪

1.喬氏普遍語法與語言習得的關系。普遍語法由原則和參數構成。原則指適用于任何語言的、高度抽象的語法構成，如x-bar理論、論旨理論、投射原則、格理論等。參數反映語言與語言之間的差異，如方向參數、話題參數、隱含pro參數等。參數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場，也稱為值；不同的語言會有不同的參數值。喬氏普遍語法模式是針對兒童母語習得提出來的，但由于它提供了研究人腦語言知識的構造和習得方式，成了具有普遍意義的理論框架。語法學習不涉及學習那些由普遍（亦即先天的）語法運作和原則而決定的語法方面，而局限在那些語法參數內，受具體語言變體的制約，決定母語學習的孩子必須學哪些語法方面，明顯的途徑是察看這些參數變體的范圍。

2.韓氏“語域”、“語類”理論在語言教學中的運用。當今對兒童語言發育的研究有兩種對立的觀點，即“天賦主義”和“環境主義”。前者研究兒童如何習得語言結構，后者則研究兒童在社會環境中如何學習語言意義系統的，韓氏從功能的角度來研究。韓氏語域理論應用最廣泛的是語言教學，其主要目的是發展學生的意義潛勢。如在課文（語篇）分析中，老師可以用各種方式把語篇的語域特征作為重要的學習內容來處理。再者，由于語域具有反映文化的預測功能，所以根據語域的特點教學，還有益于使學生學習該語言的文化特點及其表意方式，加快和加深對語篇的理解，提高聽說和閱讀理解等的能力。語類教學法，又稱體裁教學法，是近十多年來發展起來的一種以語類為基礎的教學方法，盛行于美國和澳大利亞。主要采用系統功能語言學的語類理論，把語類看作一種有步驟的、以交際目的為導向的社會交往過程

本文從轉換生成和系統功能兩種視角，來探究各自的語法研究的重心，從理論淵源、分析方法和對語言學習的啟迪三個主要的方面，進行了對比研究，從而理清思路，加深對這兩種不同的語言學派研究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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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論文為作者主持的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功能視角下語法與語篇的接面研究》的階段性成果（11YJA740026）

作者簡介：何繼紅（1965-），女，上海人，同濟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在讀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

致謝：感謝作者的博士生導師同濟大學外國語學院張德祿教授及同濟大學外國語學院院長馬秋武教授對本論文提出的寶貴的修改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