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莊子》和《韓非子》二書中的寓言同具幽默情趣,但《莊子》寓言的諷刺性極強,甚至達到辛辣的地步。而《韓非子》的幽默多表現為滑稽,在滑稽中見諷刺。
關鍵詞:《莊子》;《韓非子》;寓言
中圖分類號:I207.6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3)30-0277-02
對于“幽默”,《辭海》認為它是“一種藝術手法。以輕松、諧謔但又含有深意的笑為其主要的審美特征,表現為意識對審美對象所采取的內莊外諧的態度,幽默在引人發笑的同時,竭力引導人們對笑的對象進行深入的思考。當幽默變得非常深刻而又不同于諷刺時,就會超越滑稽的領域,而達于一種悲愴的境界”。莊、韓寓言的幽默各有側重。
《莊子》寓言的幽默側重諷刺、批判。在《蝸角之爭》(《莊子·則陽》)這則寓言中,作者就給好戰的統治者以深刻的諷刺和批判。春秋無義戰,戰國時代的戰爭規模更大,更殘酷。統治者為了一己的貪欲,“時相與爭地而戰,伏尸數萬”,但在作者看來,這只不過是蝸角之爭罷了。在嬉笑怒罵之中,作者表達了對統治者的好戰本質的強烈憤恨之情。在《胠篋》“田成子一旦殺齊君而盜其國”中,作者的諷刺矛頭更指向那些打著仁義的旗號干著傷天害理之事的統治者?!肚f子》寓言不但幽默,而且辛辣。在宣揚道家哲學政治主張的同時,《莊子》以犀利的筆觸描繪了種種腐朽黑暗的社會現象,進行了辛辣的諷刺。在《莊周貸粟》(《莊子·外物》)這則寓言里,莊子把自己比作將要枯死的卿魚,把監河侯比作與魚對話的“莊周”,用辛辣的熱嘲、嚴峻的冷諷,揭露了那些見死不救、反而用貌似慷慨大方的大話來掩飾自己的人,表達了作者對河監侯一類人偽善嘴臉的痛恨之情?!肚f子》的辛辣諷刺剝掉了監河侯這類人偽善的外裝,暴露出其殘忍、狡詐的丑惡本質。再如《外物》中的《儒以詩禮發?!愤@則寓言,《莊子》諷刺的鋒芒更為鋒利。大、小二儒士到晚上成了盜墳賊,當他們在墓穴中發現死人口中含有寶珠時,喜出望外,為了證明行竊不屬缺德惡行,于是引經據典,為其不義之行尋找合理的根據。莊子十分厭惡這種一邊干缺德勾當一邊還擺假斯文的虛偽行徑,在描述中流露出對儒士的蔑視,對他們進行了鞭撻?!肚f子》的筆調不但辛辣,有時甚至達到了尖酸刻薄的地步。例如在《秋水》中作者把相位比作令人惡心的腐鼠,諷刺了心地狹隘、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的政客庸人。一個小小的寓言,便將惠施的丑惡靈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使他原形畢露,哭笑不得。從這里也可以看出莊子諷刺手腕的高超。在《列御寇》篇,《莊子》挖苦“舐痔者”曹商更是一絕。這則寓言對曹商這個靈魂骯臟的無恥之徒,可說是極盡諷刺挖苦了,毫不留情地嘲諷了社會上靠阿諛逢迎而獲得高官厚祿、奴顏媚骨討好權貴以換取恩賞的無恥之徒,對他們卑劣下賤的行為表現出極度的厭惡和蔑視。
《韓非子》的幽默更多地表現為滑稽。通過寓言中人物過于率真、幼稚、愚蠢、僵硬和虛偽等性格表現出一種滑稽美,使人們在笑的過程中,發現更多的真理。在《曾子殺彘》就講了這樣一個率真的人:
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隨之而泣。其母曰:“女還,顧反為女殺彘。”妻適市來,曾子欲捕彘殺之。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戲耳?!痹釉唬骸皨雰悍桥c戲也。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學者也,聽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也?!彼炫脲橐?。(《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故事中的曾子,純真樸實,有一顆孩童般率真的心靈,著實讓人喜愛。妻子用以哄騙孩子的許諾,他卻當真了,假戲真唱,小題大作,殺豬兌現諾言。雖有些夸張,但卻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坦率誠信的他更是給人們深刻的教益:要講誠信,更要注重教育者自身的示范表率作用。兒童幼稚,是天真可愛的表現,但成年人幼稚,則成了思維簡單、智能薄弱了。《買櫝還珠》(《韓非子·外出說左上》)中的買者,真正的珠寶不要,卻要徒有外表裝飾、沒有多少價值的木匣,未免落入滑稽的境地,叫人恥笑。更有讀書的宋人,因讀到書中“紳之束之”之句,而用重疊的帶子將自己捆綁起來,說明了一個道理:讀書時脫離語言環境去理解文中的詞句,即望文生義,其謬誤是不可避免的。韓非子還塑造了鄭人和宋人兩大愚人系列,如不知變通毀掉新褲以便和舊褲一模一樣的卜人之妻,買鞋時寧肯相信所量的尺碼也不相信自己的雙腳的鄭人,因天色漸晚離開市集拒絕賣掉小豬的賣豚者,自以為聰明的“得車扼者”,等等。這些愚人的通性是:愚妄笨拙,不知絲毫的變通。他們有的呆板僵硬,違反常情;有的愚昧無知,卻自以為是,反而弄巧成拙,從而成為人們嘲笑的對象。車爾尼雪夫斯基說:“愚蠢是我們嘲笑的主要對象,滑稽的主要來源?!薄俄n非子》寓言中滑稽角色的又一可笑但引人深思的性格是僵硬,突出地表現在思想觀念與思維方式上的墨守成規、僵固不化。如《守株待兔》:
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觸株,折頸而死,因釋其耒而守株,冀復得兔,而身為宋國笑。(《韓非子·五蠹》)
兔子奔跑中偶然撞死在樹樁上,糊涂的宋人以偶然為必然,丟下農具天天守在樹樁旁,卻不知世上的萬事萬物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變化,可見其思維之僵化。作者借這個故事嘲笑了那些復古主義者和信奉經驗主義、本本主義的教條主義者。此外,虛偽的性格同樣具有滑稽性。如《縱鱉飲水》:
鄭縣人卜子之妻之市,買鱉以歸,過穎水,以為渴也,因縱而飲之,遂亡其鱉。(《韓非子·外出說左上》)
卜子之妻買鱉,卻偏偏要裝出一副菩薩心腸,怕鱉太渴,縱鱉飲水,眼睜睜地看著鱉跑了。她用另外一個非本質的假象來把自己的本質掩蓋起來,并求助于偽善和詭辯,最終必然陷入可笑的境地。虛偽的滑稽人物的共同特點是“把極端的乖訛荒謬打扮成具有實體力量的假相,表現出一種根本沒有什么真正實在貨色的外形和個別現象”,結果使丑陋的本質欲蓋彌彰,假面孔暴露無疑。《韓非子》寓言對這種虛假陋習的嘲笑和貶斥,表現了他追求真理的心理。
另一方面,《韓非子》寓言的幽默也極具諷刺性。如《巷人服喪》:
宋崇門之巷人服喪,而毀甚瘠。上以為慈愛于親,舉以為官師。明年,人之所以毀死者歲十余人。(《韓非子·內儲說上》)
每年因服喪而毀容甚至丟掉性命的十多人,他們并不是真的為親人的去世才如此悲傷,為的是服喪而“毀甚瘠”,便有“舉以為官師”的可能。因為有利可圖,所以連逝去的親人也不讓他安寧,故意大放悲聲甚至不惜為此失去寶貴的生命。彼時彼地的人們,為了獲得一點蠅頭小利,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的。人們在嘲笑虛偽的服喪人的同時,不得不感嘆韓非對世態人情的諷刺之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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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高晶(1982—),女,碩士,四川文理學院數學與財經系,教學秘書,主要從事先秦兩漢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