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當前語文教學熱點問題的思考

語文教育一直是教育的熱點與焦點，語文教育在教育改革中也話題最多，問題最多。從新聞媒體報道這個獨特視角透視中學語文教學及其考試，不僅有利于增強社會公眾對中學語文教育的真正了解，也有利于重新認識中學語文教育在人生中的重要地位。無論是社會還是校園，都希望打通教與學之間的通道，在教改、課改中創新，求變，求活，突破；傳統思維下的經典傳承和現代思維下的時尚元素的每每結合，都會對語文教育產生不可低估的影響。而近年來新聞媒體反映出的種種中學語文教學熱點問題，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注意。

一、“教材多樣化”的前提是教材的相對穩定性

新世紀以來，伴隨著新課改的進程，“人教版”語文課本大一統的格局被打破，教育部批準人民教育出版社、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山東人民出版社、廣東教育出版社、江蘇教育出版社、語文出版社等數家出版社出版高中語文課標實驗教材。社會多元思潮直接影響著這些實驗教材，特別是語文課本中每一篇課文的增刪似乎都能引發公眾關注。

先來看刪引發的熱議。20lO年9月，編劇劉毅在其微博上發帖稱，“開學了，各地教材大換血”。——他列舉了20多篇“被踢出去”的課文，比如《孔雀東南飛》《藥》《阿Q正傳》《記念劉和珍君》《雷雨》《背影》《狼牙山五壯士》《魯提轄拳打鎮關西》《朱德的扁擔》等。其中涉及魯迅的作品多篇，因此劉毅稱之為“魯迅大撤退”。此貼迅速引發高度關注和熱烈爭議。反對者稱，魯迅作為新文化運動的旗幟，無論如何已在中國人民心中留下了深刻記憶，在中國產生了巨大影響。他的文章犀利深刻，也被很多人喜愛。何況他是“民族魂”“中華脊梁”。贊成者稱，社會在變，學生應該學當代的新知識，這樣有助于學生在學習中結合現實，這樣他們就不會覺得自己學的是課本的死知識。教育模式的改變體現了當代新的文化革命將貫穿多元化的知識領域，至于魯迅的文章可以用于學生的每日閱讀，把各大文化注入學子的心里，這樣教育就更完善了。風口浪尖上，“去魯迅化”備受許多評論者的關注，教育部回應表示：“新課改以來，語文教材篇目基本沒有變化。個別版本在使用過程中根據學生反饋意見，曾進行過必要的微調。”

再來看增引發的熱議。其實早在2007年，北京9區縣的高中語文課本就已大換血，金庸武俠小說《雪山飛狐》替掉《阿Q正傳》，余華小說《許三觀賣血記》替掉《陳奐生進城》，海子詩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則替掉《孔雀東南飛》……新的當代作品大量涌現，包括當代作家鐵凝的《哦，香雪》，賈平凹的《秦腔》，阿城的《棋王》等；增加的西方文學作品包括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卡夫卡的《變形記》、加繆的《西西弗神話》。對于這些新增添的作品尤其是金庸小說進入教材，贊成者稱，從文學角度和愛國主義角度來看，金庸小說之所以被人們“喜聞樂見”，關鍵在于小說語言的誘惑力和思想穿透力超強，且弘揚了一種人文精神和民族情結，如《天龍八部》中蕭峰、段譽、虛竹代表的是民族內部團結，至于小說中的俠義精神和主角們善良的舉動都具有正面意義，且小說中也宣揚了人的個性解放、勇于犧牲及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這些都富有積極的教育內涵。可以說，小說的深度及其所表現的人文精神都是值得提倡的，進入教材不是誤導學生，而是從正面給學生以積極引導，走出武俠小說的認識誤區。反對者稱，武俠小說作為一種娛樂性為主的通俗文學，其思想境界不高，如被選入教材，對學生難以起到良好的引導作用。很多家長和教師也擔心，武俠小說里面的打殺場面和言情描寫會對學生產生不良影響。由于反對者態度激烈，后來教育部出面表示，金庸的文章不會成為學生的必學教材；人民教育出版社當時也表示，不會收入金庸的武俠小說。

盡管教材調整，專家、網友各方聲音多多，錯綜復雜，但是筆者認為，教材改編需要著眼于長遠，著眼于根本，例如遼寧教材中加入航天員楊利偉的通訊，上海教材中加入劉翔獲獎的消息。其實，對于一定階段內眾所周知的知識，并不需要立足長遠的教材來承擔。筆者認為，教材應該保持對于傳統的致敬，而課堂完全可以加入新鮮的元素，課本的穩定和教學的靈活相互配合。正如蘇版教材其中一位編寫者所言：“教科書的使用要有一種嚴肅性，不是說大家都追捧的就能隨便進教材。給孩子需要的、經典的、面向未來的、對學生發展有價值的東西。”

二、語文教育的去消費化與去功利化

近年來，國內眾多都市類報紙推出以刊登中小學生作文為主的副刊版面。以西安的三家報紙為例，《華商報》《西安晚報》《三秦都市報》都開設刊登中小學生作文的副刊版面，每篇作文后都配發指導老師或者作家的點評。《華商報》的學生作文版不僅開設博客，還聯合名師開設作文講堂，甚至聯合未來出版社出版了《華商報學生作文精選》。

媒體關注中學語文作文教學，一定程度上為學生作文發表和指導老師成名提供了平臺。但是必須指出，作為面向社會大眾的媒體，這種過分關注，無論對教師還是學生都將他們引入功利性，特別是有些學生作文版面與學校宣傳、報紙經營相關，其純粹性大打折扣，換句話說，學生發表的作品，無非是陪襯的一種。另外，作家點評與語文教師點評也有較大差異，作家點評藝術性較強，語文教師點評主要從語言文字表達人手，更切合語文教育實踐。

近年來，每到高考語文考試結束，社會紛紛議論高考作文試題的時候，國內都市類媒體紛紛推出“作家寫高考作文”。常年進行創作的作家來寫高考作文，的確吸引了公眾的眼球，滿足了讀者的閱讀欲望。但是作家們都是有著豐富社會閱歷和生活體驗的專業人士，鼓勵他們寫作文，沒有任何意義，對于語文教學也是一種誤導。

這里需要將語文和文學，作文和文學加以區分，科學地看待中學語文教學。語文是強調語言文字認知能力和提升以聽說讀寫為主的表達能力的一門課程。過去幾十年的語文教育的確存在多方面的缺陷，的確“不僅需要從語文教材上回歸人文性”，也需要“從作文教學上回歸人文性”。但是，語文不等于文學，語文是照顧到所有學生的一門工具性學科，每個學生未來的方向是不同的，有可能是老師、律師、記者、科學家，他們對于語言文字應用需要基礎能力，不僅僅包括作文，還包括聽、說、讀能力。另外，必須厘清的是作文與文學，文學是作文的一種，而不是作文的全部。從這一點上，無論是《萌芽》雜志還是《美文》月刊，必須對語文和文學加以區分，不能用小說、散文、詩歌的方式來影響語文教育，這才是文學工作者對于語文教育負責任的態度。

三、“推人”與“推文”的均衡

1998年，以青年學生作為主要對象的上海老牌文學刊物《萌芽》在關注中學語文教育的前提下，推出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所謂新概念，旨在“新思維、新表達、真體驗”。新概念作文大賽在全國產生的巨大影響不亞于這幾年的各類電視選秀節目。韓寒、郭敬明、張悅然已經成為新概念作文的標志性人物。

有評論指出：“有關‘新概念’的爭議，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停息過。‘新概念’作文對傳統中學語文教育的沖擊，‘新概念’對文科偏才生的挖掘，‘新概念’的造星效果，一直以來，都是輿論關注的熱點：”時至今日，新概念的代表人物儼然已經成為娛樂明星，他們的作品受到以青少年為群體的市場強烈追捧的同時，并未如開辦初衷所期待的改變中學語文教育，特別是首屆大賽第一名韓寒，被爆在學校時語文成績不及格。可以說，他們的作文以及后來的作品，僅僅關乎青春文學，與語文教育沒有關系。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讓正在校園的中學生產生了急功近利寫書、出書的功利性思想。——從此種意義上來講，新概念完成的是“造星”，是“推人”。

與之相對應的是，著名作家賈平凹主辦的大型散文月刊《美文》，自2001年創辦《美文》下半月少年版，2002年開始舉辦以全球文學少年為對象的“全球少年美文寫作大賽”，客觀來說，《美文》主辦的大賽在影響上不及《萌芽》，但值得注意的是，截至2006年，《美文》少年版先后有15篇中學生作品收入國家全日制中學語文課本和讀本，大部分作品來自參賽作品。多年來，《美文》少年版也一直堅持走校園路線，至于對語文教育，很難說產生多少影響，當然，比賽并沒有推出代表性人物。——從此種意義上而言，《美文》月刊完成的是“推文”，而非“推人”。

四、國學教育不能取代現代語文教育

2011年3月1日，《西安日報》以《學費年收一萬五，只教孩子讀經典》為題報道了西安的天價國學班，下文是這則報道的節選。

25歲師范生辦起學堂

據了解，“鳳鳴學堂”目前有4個學生，最大的9歲，最小的4歲。創辦人吳亞波今年25歲，師范學校畢業，他自稱辦學堂是為了讓孩子們通過“讀經”（誦讀中外經典）完成小學教育。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吳亞波一直把學校教育稱為“體制下的教育”，他認為這種教育弊端很多，相比而言學堂教育更適合孩子成長，教育理念更為先進。

吳亞波說，學堂是春節前創辦的，“老師”是他和妻子以及另外一對小夫妻。“起初是公益性質，最多時有11個孩子，2月24日開設長期班后，有4個孩子留了下來。這些孩子每天早上6時30分起床，晚上9時睡覺，吃住及6小時古文經典和2小時英文經典的‘讀經’都在學堂里，每年放假60天，學費1.5萬元。”

一些中小學老師和學生家長則表示，對于國學教育要辯證地看待。一名教師告訴記者：“在學校教育里增加比重，或者通過有資質的機構，作為一種課外輔導或興趣培養還是很有必要的，我們也愿意看到孩子們有形式多樣的學習機會。”

近年來，從小學到中學乃至大學都在流行一種“國學熱”。中央電視臺科教頻道推出“百家講壇”欄目立足“人文科學”“社會科學”，就將節目觀眾定位在“具有中學以上文化程度”。與此同時國內各地開辦了各種不同形式的國學班，許多中小學也在開設國學課程，在出版界也出現了《民國中小學課本》《國學小書院》等暢銷書的出版熱潮。

國學是相對寬泛的概念，琴棋書畫都可以納入，國學班也被稱為“私塾”的復活，新聞多有報道。陜西寶雞號稱天價國學班的鳳鳴學堂、漢中7名家長集資百萬搞起的“私塾”蒙正學堂，穿漢服、背經典是這些國學班和私塾的外在形象。有人認為這是教育理念的更新，有人認為是文化情感的回歸，有人稱之為個性，有人斥之為作秀，有的辦學者認為“四書五經”可以取代當下的語文教育。事實證明——涉嫌違規收費的蒙正學堂在媒體曝光后被寶雞市教育局叫停。

必須認識到，“國學熱”嚴格意義上是一種傳統文化情感的回歸，“私塾”和“國學班”不能以對中小學教育構成沖擊而顯示其個性，學生可以背誦《三字經》《弟子規》，以增強其對傳統文化的情感和認同，但是現代語文教育絕不能，也不可能開倒車，用私塾的方式教育現在的孩子是一種落后。

筆者認為，語文是最基礎的學科，全日制教育始終具有工具、人文、審美、思維的啟蒙。語文的堅守，小學的核心應該是識字，這個包袱不要丟給中學、大學，中學的核心就是聽說讀寫的綜合運用，大學的核心是深層次的審美和思考。只有明了這個核心，我們才能對小學、中學與大學的語文教學有所應對，正確應對。